第九章 仙凡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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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羿的身影化作金虹消失在天际时,顾青抚摸着肩头焦黑的伤口苦笑。炼气境的修为在扶桑凶地里恐怕撑不过三息,他攥紧兽皮地图转向东方——青云宗的分舵徽记正在某处山峦间闪烁。腹中骤然响起的雷鸣提醒着残酷现实:筑基未成,终是凡胎。

途经赤土驿的凡人城镇时,酒肆柜台暗格藏着半张血祭图,酒肆老板娘盯着他腰间的玄铁剑直哆嗦,“仙...仙长用饭?”粗陶碗里的麦饭堆得尖耸,切肉的刀刃在案板上刮出刺耳颤音。当顾青摸出一块灵石结账时,掌柜扑通跪倒在地:“小老儿找不开仙家宝物啊!”满堂食客早在他进门前便逃散一空,只剩梁上悬着的风干雉鸡在死寂中摇晃。

七日后深入坠星山脉,圣阳尾羽突然指引某处灵气漩涡。穿过藤蔓遮蔽的洞窟,眼前竟出现布满蝌蚪文的百丈石壁!莹紫篆字如活物游动:

地脉为骨,玄黄为血

傀儡殒处,灵岩生灭

正待拓印全文,石壁轰然崩塌!飞溅的碎石在顾青左臂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烟尘中浮着卷紫光流转的玉简,触及指尖的刹那,山体深处传来巨兽苏醒般的震颤。

《擎雾裂山崩》的功法心诀涌入识海时,顾青呕出大口淤血。玉简中浮现的修炼虚影演示着恐怖威能:当两具土傀儡被剑齿虎妖撕碎,散落的灵岩突然引动地脉暴动!方圆百丈瞬间突起犬牙交错的岩峰,将妖兽群困在移动的巨石牢笼中碾作肉泥。

“好凶的绝阵!”顾青擦去唇边血迹闭目参悟。洞外十日暴雨倾盆,洞内岩壳在他周身结成茧状。第十日破茧而出时,掌心玄黄土球分裂成五枚菱形晶石——正是神通大成的标志!

顾青用昊天眼得知《擎雾裂山崩》乃紫色品阶的神通,施法需要25灵力,技能冷却时间60秒;可召唤万山巨石包围目标区域,将范围510内的敌人围住,持续引发地震使范围内的敌人移动速度减30%,并对其造成威力101/秒的土属性伤害。拥有五个修炼阶段词条:

“乍练”:此技能对大妖兽造成的伤害提升1%。

“娴熟”此技能的灵力消耗减少5点

“通晓”:山崩的伤害范围增加15

“小成”:此技能的冷却时间减少1.54秒。

“灵动”:山崩范围内每死亡一个敌人,可使场上所有土傀儡的体力恢复2.99%

这样的话,顾青修炼了全土属性的功法。同属性的功法相互间有连贯加成。

系在脚腕的赤金尾羽微微发烫,顾青行过荒原时带起流火残影。途经的村庄总在修士靠近时紧闭门户,唯有个跛脚老汉隔着篱笆嘶喊:“仙长行行好!上月黑风寨抓走我孙女当鼎炉...”话音未落便被老妇拽回草屋,木窗缝隙里透出绝望的眼瞳。

“黑风寨?”顾青看着窗口老妇愤恨戒备的眼神没做停留,跛脚老汉的哭喊声还在顾青耳畔回荡,圣阳尾羽已牵引他停在一座琉璃瓦覆顶的宅邸前。门楣“赵府”金匾下,两尊石貔貅眼中嵌着灵石,府内飘出的灵米香气让顾青腹中绞痛更甚。“叩叩——”青铜兽环撞击声惊起檐上灵雀,开门的灰袍修士指间正碾着核桃。

穿着流云缎的灰袍修士腰间玉牌闪过“外门执事·赵魁”四字,赵执事见敲门之人乃是炼气境修士后,客气道:“仙长来赵府所求何事?”顾青行礼道:“赵执事好,贫道于暮野星垂更梆声渺之际投宿,伏祈尊主垂悯。”

赵执事忙回礼并将顾青请入府内安排客房。

子夜顾青起身夜尿,路径不熟于赵府内四处寻找茅房,来至后墙处,膳房飘来的对话令人遍体生寒:“...这批鼎炉里竟有个玄阴体!”灶台前剁肉的胖子挥舞剔骨刀,“虽未引气入体,但精血比十个炼气鼎炉还滋补!”

“赵执事吩咐剁碎混进灵兽肉里。”添柴的独眼修士舔着嘴唇,“凡人能成筑基大修的丹药材料,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柴房铁门内,十余少女蜷缩在血污中。阿禾正用碎碗割腕放血——竟试图让自毁的肉身失去药性!“没用的。”同伴惨笑着对她低语,“上月杏儿姐咬舌后...他们把她炼成了人油灯。”

这时,独眼修士来此,不顾阿禾的苦苦哀求将她拖入膳房内。

顾青闯入时,庖厨正上演着骇人盛宴。三具少女胴体吊在铁钩上,胖子修士的剔骨刀正沿着肋骨游走。蒸笼里码放的人形面点透出暗红馅料,墙边陶缸封着“灵渍玉手”的标签——某只青紫色断掌的指甲缝里,还沾着喂鸡的粟米屑。

“玄阴体的血要趁热接!”独眼修士吼叫着将阿禾按上石台。少女腕间旧伤崩裂的血滴进玉碗,竟让碗底镌刻的汲灵阵亮起幽光。顾青这才看清梁上悬挂的并非腊肉,而是十几具掏空内脏的少女尸骸,干瘪的胸膛上用朱砂写着“丙等药材”。

“轰!”剑锋劈开铁锁的刹那,柴房屋顶突然降下精钢牢笼。赵魁没多看倒在地上胖修士二人的尸体,只是狂笑震得梁木簌簌落灰:“早知有老鼠惦记本府的药材!”他手中控阵盘亮起,少女们颈间铁项圈瞬间收紧!

顾青的土傀儡刚凝成就被三道火符炸碎。“炼气前期也敢闯阵?”赵魁指尖弹出腥风,地面血污化作九条赤链缠向顾青脚踝。危急关头,顾青将圣阳尾羽插进岩缝——地脉真火顺着铁链反噬!赵魁惨叫缩手时,顾青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解阵!”

控阵盘在剑下裂成两半,少女们颈间铁环却迸射毒针!阿禾扑身挡住射向幼童的毒针,肩头瞬间乌黑溃烂。“好个有情有义的药材...”七窍流血的赵魁捏碎传送符,“尔等就陪这贱种烂在...”

话音未落,顾青发动新悟神通。两根土傀儡巨臂破土抓住赵魁脚踝,被修士护体灵气震碎的刹那,崩裂的灵岩触发《擎雾裂山崩》!整座柴房在轰鸣中沉入地渊,犬牙交错的岩峰将赵魁钉穿在石笋林间。暴雨冲刷着血水泥浆,少女们看见那修士的碎肉在岩缝里微微抽搐。

顾青背着毒发的阿禾冲出废墟时,赵府正殿爆出筑基境修士的威压。“走!”他捏碎仅存的轻身符,圣阳尾羽在雨夜里烧成火流星。黎明时分回到破败草屋,阿禾溃烂的伤口已蔓延到心口。

“爷爷...冷...”女孩在老汉怀里蜷成团。顾青剖开所有行囊,倒出的疗伤丹药在凡人身躯前黯然失色。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阿禾僵硬的睫毛上,老汉突然抓起药锄砸向顾青:“你们这些仙魔...都该下阿鼻地狱!”

老汉的药锄砸在顾青肩头时,阿禾心口的溃烂已蔓延到脖颈。“你们抽魂炼丹...连全尸都不留...”老人撕开裂襟,露出胸膛烙印的鼎炉编号,“十年前他们说我孙女生有灵根...”

永宁州浩瀚疆域之上,仙门法碑巍然矗立,铭刻“戮凡者斩”的鎏金律令在日照下流淌着凛冽寒光。然则法篆纹路间早已爬满苔藓般的伪善——当驾雾修士掠过凡人村庄,犁地老农仍会颤抖着伏进泥泞,任灵兽坐骑踏碎半熟麦田。那些云端传来的呵斥“贱畜避让”,裹挟着炼气威压震得茅屋梁木簌簌落尘。

白源渡的千帆终年不绝,褴褛船客怀揣《引气诀》残页,将最后半袋糙米塞给艄公换得登岸。永宁州东域三百里炊金镇,恰是这般仙凡交织的畸形缩影:

灵膳坊跑堂终日弓腰端着赤晶鳕脍,热雾灼烂十指也不敢洒落半滴汤汁——筑基修士筷尖漏下的残羹,抵得过他全家三年口粮。

七岁稚童在测灵石前跪成雕塑,身后父母颈悬“赊测”木牌。若现灵光则全家脱奴籍,若无仙缘则父母入丹房为血汞炉添柴,三月即化白骨。

当暮色浸透青石板路,镇西飞鹤堂的琉璃瓦下正举办灵根品鉴会。锦衣修士们摇扇点评着笼中童子:“癸等杂灵根榨汁浇灌药田罢...乙等水灵根倒是好鼎胚。”笼外跪倒的父母拼命叩头,额血在青砖绘出红梅,只为求仙长将孩子收作试药仆僮。

修真世家朱门内,供奉先祖引气入体画像的祠堂终年香火不绝。八十岁老族长摩挲着曾孙觉醒的玄阶灵根记录,枯指划过族谱上密密麻麻的朱砂叉印——那些灵根未显的子弟姓名,早已湮灭在化尘井深处。井沿青苔间嵌着半块桃木符,刻着“盼吾儿归”的凡间母亲绝笔。

而真正的残酷在灵田阡陌间无声蒸腾。背负灵石矿篓的凡夫肋骨嶙峋,监工修士的驱虫符扫过处,蚊蝇未近身,人却成片倒毙——符篆散发的微末灵气,于修士不过清风拂面,于凡人却是碾碎心脉的山岳。尸首拖去填了养灵壕,来年此地生长的玉髓米便多三分莹润。

偶有鸿运当头的卖炭郎激发隐灵根,顷刻间破屋涌来贺喜修士。当夜便有外门执事踏月而至:“贤侄此等天赋,合该入我宗秘传。”卖炭翁颤巍巍接过百两黄金卖儿契,未及触摸儿子新换的云纹法袍,少年已被御剑带走。三载后矿洞塌方,老翁在尸堆里寻得半块亲儿玉牌,背面刻着血字:“师尊取我灵根补道基矣...”

这正是永宁州万年未变的铁律——仙门巨擘指尖漏下的星点机缘,需以兆亿凡骨为阶。那些在测灵广场跪穿膝盖的父母,在丹房被抽干精血的役夫,在灵兽爪下残喘的驯奴,魂魄里都燃着同簇火焰:

“但教血脉延续处,终有仙苗破九霄!”

而青云缭绕的仙山深处,筑基长老正抚须轻笑:“多亏这些蝼蚁做着登天梦,护山大阵的灵石方永不枯竭...”琉璃盏中晃动的猩红琼浆,倒映着千里之外某个凡人孩童被塞进丹炉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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