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红尘醉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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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灵阁,顾青踏着初升的晨光走出永宁分舵。身负新成的刀法与身法,他步履沉稳,体内灵力奔涌,隐隐有雷光在筋骨血脉间跳跃,那是《明雷半月刀》契合自身后自然产生的异象。阴阳珠贴身而藏,温润沉寂,却又似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机。

行至半途,穿过一片繁茂的竹林小径时,右眼深处那股冰凉的符文异动毫无征兆地再次流转起来!

“嗯?”顾青脚步一顿,昊天眼自发运转,视野中的世界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诡谲的薄纱。寻常肉眼不可见的“气”与“息”纤毫毕现。

就在前方小径拐角处,一株苍劲古竹的阴影下,并非灵气氤氲的灵物,反而突兀地“坐”着一只……酒坛?

那是一只约莫人头大小、质地古朴粗糙、仿佛刚从哪个老酒窖里扒出来的陶土坛子。坛口没有封泥,就那么敞开着。奇异的是,坛子并非死物!坛身微微晃动,坛口处,竟凝聚出一张由氤氲酒气组成的、模糊而陶醉的人脸轮廓!

“咦?”那酒气人脸似乎也察觉到了顾青的目光,猛地转向他,发出一个低沉浑厚、带着浓浓醉意与惊喜的声音:“嚯!总算!总算又遇到个能瞧见咱老酒的了!这破地方,多少年没开张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人脸用力“嗅”了嗅空气,仿佛能隔着虚空闻到顾青身上的味道,急吼吼地道:“小哥!缘分!天大的缘分!别急着走,陪咱老酒去解解馋!喝痛快了,保管你小子好处多多,筋骨强健,皮糙肉厚!走着走着!”

顾青心中微动。他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年,昊天眼赋予的洞察,加上自身经历,让他知晓这八荒世界奇诡之处远超想象。眼前这“酒坛精魄”,虽形态怪异,言语粗豪,但从其散发的纯粹气息上看,并非邪物,反而有种天地灵酝、自然造化的醇厚感。它口中的“好处”,结合昊天眼的反馈,似乎隐隐指向某种强化自身根基的奇异力量。

“喝个酒而已,能花掉多大的身价?”顾青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本就心志坚定,对于能提升实力的途径,只要无害,自无不可。这酒魂的出现,倒像是修行路上的一桩意外趣事。

“好。”顾青应了一声。

“痛快!”酒坛人脸大喜过望,坛身一晃,竟化作一道肉眼凡胎不可见的淡青流光,没入顾青的储物袋中,只留下一句:“最近的鱼宣镇,醉仙楼,女儿红!要最好的!”

顾青摇头失笑,身形一晃,血光微闪,《嗜落跃》发动,速度激增,朝着鱼宣镇方向疾驰而去。

鱼宣镇,醉仙楼,顶层雅间。

最好的百年份女儿红拍开了泥封,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顾青端坐,自斟自饮。另一边,那古朴酒坛虚影漂浮在另一只酒杯上空,坛口微倾,无形的酒液仿佛天河倒灌,源源不断地被它“吸”入那酒气人脸的口中。

“咕咚…咕咚…哈——!”酒魂发出满足至极的感叹,“好!好酒!够年头!够劲儿!这鱼米之乡的温柔,这岁月沉淀的绵长,都在这一口里了!”它越喝越快,坛身虚影都因兴奋而微微颤抖,散发出愉悦的灵光。

当一整坛女儿红几乎见底时,酒魂猛地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长啸:

“千盅琼浆,万斤醇酒,一饮而尽,不在话下!爽快!小哥够意思!”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如实质、赤红如烈阳的霞光,自酒坛虚影中激射而出,瞬间没入顾青的胸膛!

嗡!

顾青身躯微微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百炼精钢融入血肉骨髓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皮肤隐隐泛出古铜色的微光,肌肉纤维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坚韧,骨骼深处传来细微的嗡鸣,仿佛被千锤百炼过一遍!昊天眼清晰地反馈:体魄根基(防御) 5!

“这…”顾青握了握拳,感受着身体明显增强的抗击打能力,心中亦是微惊。这酒魂的神异,远超预期。

“走!下一家!”酒魂显然兴致高昂,“远双镇!鹤贡酒!那清冽高远的劲儿,也是绝品!”

一人一魂,再次启程。

远双镇,百年老字号酒坊。

清冽如泉、带着雪山寒松般独特韵味的鹤贡酒,让酒魂再次陷入极致的陶醉。“好!好一个冰魄雪魂入喉来!透!亮!清!痛快!”同样是在它畅饮至巅峰时,一道温润如玉、淡蓝如冰的霞光融入顾青心口。

嗡!

这一次,顾青感觉心脏仿佛被浸泡在清冽的寒泉之中,每一次搏动都更加有力,血液奔流更加顺畅,一股清凉坚韧的力量护持住了心脉要害。昊天眼信息:心脉韧性(护心) 5!

酒魂的兴致彻底被点燃,无需顾青多问,直接指明方向:“泉双镇!鸿茅酒!那辛辣霸道、如火燎原的劲儿,才是男儿本色!走!”

泉双镇,闹市之中,一座喧闹的酒楼。

浓烈如火、辛辣霸道的鸿茅酒甫一入口,酒魂便发出了近乎癫狂的欢呼:“啊哈哈哈!对!就是这个味儿!烧刀子!燎原火!够烈!够劲!烧穿五脏,点燃神魂!痛快!痛快啊!”

它喝得忘乎所以,沉浸在极致暴烈的酒意之中,坛身虚影摇晃不定,酒气人脸扭曲着,发出高亢近乎嘶吼的古怪歌谣:“酒是穿肠药…也是…哈哈…通天桥!烧!烧!烧个干干净净……”

唱着唱着,它竟从顾青对面的椅子上一头“栽”了下去,穿过地板,消失不见。

顾青倚窗向下望去,街上行人匆匆,一切如常,那酒坛虚影仿佛从未存在过。若非体内接连强化的力量真实不虚,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幻梦。

他收回目光,端起桌上自己那杯鸿茅酒,细细抿了一口。浓烈的辛辣感直冲顶门,随即是烈火燎原般的暖意散开,确实有股子焚尽浊世的狂放。他正自品味,酒楼入口处光线一暗。

一位女修,步入了这喧闹的酒楼。

她的出现,仿佛自带一股隔绝喧嚣的清冷气场。身着一件剪裁独特的深棕色连衣裙,右肩与胸前采用大胆的不对称斜跨设计,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锁骨,其上点缀着一片流光溢彩的深紫色奇异翎羽。左肩则被一件造型精致、纹饰繁复的暗银色轻甲覆盖,平添几分英气与冷冽。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肩,映衬着肌肤胜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耳畔,悬挂着细长的、末端点缀着小小墨玉的银质耳环,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她的妆容并不艳丽,唯独唇上那一抹鲜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寒梅,冷艳而极具冲击力。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疏离感。

顾青的目光与她在喧闹中短暂交汇,心头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他不动声色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卷宗门下发的任务画像,悄然展开一角比对。

纪音!画像上那个被标注为“行踪诡异、疑似魔修”的清冷女子,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不对!”顾青心中警铃大作。昊天眼几乎是本能地全力运转,冰冷的符文在右眼深处疯狂旋动,穿透表象,直指本源!

刹那间,关于纪音的海量信息如洪流般涌入顾青脑海:

气息修为:炼气后期,凝实稳固,灵力纯净,隐带一股草木生机之意,绝非魔道阴邪。

气运根基(昊天眼洞悉):

枯藤百木体(红):防御根骨 5,木灵根亲和 35(天纵之资),其余灵根亲和-10(此消彼长)。此为天生道体,亲近自然,坚韧不拔!

乐天一派(红):气运眷顾(幸运 30),风华内蕴(魅力 200),身轻如燕(脚力 100),且道心通明,心绪豁达,负面情绪恢复极快。

天命之子(红):得天地钟爱(幸运 50),健步如飞(脚力 100),风华绝代(魅力 200)。三大红色神级气运加身!

阵营倾向:正道值远高于魔道值,行事自有准则,绝非滥杀无辜之辈。

生平片段(关键仇怨锁定):画面闪现——一处凡人村落,嚣张跋扈的华服女子(关邵阳!)正驱使法宝屠戮无辜村民,火光冲天,惨叫连连!纪音怒而现身阻止,却被对方仗着法宝犀利和人多势众击伤!纪音身法玄妙(昊天眼标注:疑似高阶身法《流风回雪》),重伤突围遁走…画面最后定格在关邵阳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和她腰间一枚刻着“贮”字的玉佩!

一切的线索瞬间串联!

宗门任务…悬赏击杀…魔修嫌疑…

“原来如此!”顾青心中已然雪亮。这哪里是什么魔修任务,分明是关邵阳这个仗着表叔是贮宝堂长老(戴洽),在外门乃至记名、杂役弟子中横行霸道、动辄打杀、视人命如草芥的跋扈大小姐,为了报复纪音坏她“好事”,滥用权力发布的私仇追杀令!恐怕这任务,根本没经过任务堂的正常审核渠道!

顾青收起画像,心中已有决断。他端起酒杯,起身,径直走向纪音所在的那张靠窗的桌子。

“这位道友,拼个桌如何?此间吵闹,唯此清净。”顾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敌意。

纪音抬眸,那双清澈却带着疏离感的眼睛在顾青脸上停留了一瞬,尤其在顾青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上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并未拒绝,只是微微颔首。

顾青坐下,斟了一杯酒,并未立刻发问,只是仿佛闲聊般提及:“泉双镇的鸿茅,烈是够烈,但似乎少了点回甘余韵?”

纪音看了他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白水(她并未点酒),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酒如人生,过刚易折。烈到尽头,便是虚无,何须强求余韵?”她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侧向右边,左肩那覆盖的轻甲下,似乎有不适之感。

顾青目光如炬,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顺着话头,看似随意地问道:“道友似有伤在身?观气息波动,似被火毒侵扰,且伤及筋骨?”

纪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些许小伤,不劳挂心。”她显然不欲多言。

“是么?”顾青放下酒杯,目光直视纪音,“数日前,北麓山下,李家庄。大火焚村,凡民哀嚎。有一女子仗法宝之利,行屠戮之举。道友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却遭其反噬重伤…这伤,恐怕不那么‘些许’吧?”

纪音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凌厉的气息陡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顾青:“你究竟是谁?!”

气氛骤然紧张!

顾青却神色不变,抬手轻轻按了按桌面,一股沉稳厚重的土行灵力弥散开,瞬间消弭了那无形的锋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行凶者是谁。”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青云宗,贮宝堂长老戴洽的侄女,关邵阳。”

纪音眼中的戒备依旧,但那股凌厉的杀意稍缓,化作深深的冰冷:“所以,你是她派来的?”

“恰恰相反。”顾青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青色玉瓶,轻轻推到纪音面前,“此乃‘青玉回春丹’,对祛除火毒,愈合筋骨颇有奇效。道友之伤,因义举而来,此药,当用。”

纪音看着那玉瓶,又看看顾青平静无波、毫无作伪之色的眼眸,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她并没有去拿丹药,只是看着顾青:“为何?”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不该因小人构陷而亡。”顾青的回答很简单,“青云宗自有法度,关邵阳所为,已有取死之道。”他没有提宗门任务,但意思已然明了——他不会对纪音出手。

纪音深深地看着顾青,那鲜红的唇瓣抿了抿,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多谢。”她没有拒绝那瓶丹药,却也未立刻服用。

顾青不再多言,起身结了自己和纪音那杯水的账,对着纪音微微颔首:“此地不宜久留,道友珍重。”说完,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融入酒楼外的人流之中。

纪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桌上那瓶温润的丹药,冰冷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暖意。她收起丹药,也迅速离开了酒楼。

击杀此时的纪音,唾手可得,任务堂的奖励丰厚异常:100点宗门贡献值!50点正道值!20点声望值!?这足以让他离目标更近一步。

然而,顾青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昊天眼所见,三大红色神级气运加身,枯藤百木体坚韧不拔,乐天一派心怀豁达,天命之子受天地眷顾…如此人物,岂会是魔?她分明是古道热肠,为护凡人而遭歹人暗算!

关邵阳…顾青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神冰冷。依靠裙带关系在宗门作威作福,对外门弟子轻则辱骂欺压,重则打伤泄愤,对记名杂役视若蝼蚁,如今更因一己私怨,为灭口而屠戮凡人,甚至滥用宗门任务系统,企图借刀杀人!

那唾手可得的丰厚奖励,此刻在顾青心中,轻若鸿毛。他独自走在泉双镇喧嚣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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