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帝国崩塌后,拉提诺半岛长期处于分裂状态。
罗穆利亚城坐落于半岛中央,是圣座所在之地。圣座国的南边逐渐被纳波利家族统一,是为现在的坎帕尼亚王国;在其北方,本应是拉提诺半岛上最富庶的波河平原周边和埃勒蓬山脉南麓,战乱不断、更迭频繁。
拉提诺半岛和埃勒蓬山脉以西的卡佩王国、坐落在东边的莱塔尼亚和圣座国把这里当作了角斗场,扶植傀儡、相互制衡,谁都不肯让其它两方多吃半点好处。
一旦哪家扶植的势力做大,有了力压其它两家、统一北拉提诺半岛的势头,另外两家就会联手将其掐灭。
与保留了大量拉提诺文化遗产的坎帕尼亚王国相比,北部诸国的普通民众生活困苦、贵族忙于争权夺利,拉提诺文化遗产在战乱中大量损毁遗失,属于拉提诺人的独特生活传统和习惯也都被抛弃。
圣座国掌控着拉提诺半岛的中部,它境内是什么情况呢?
现实是,圣座国内的去拉提诺程度更加可怖。圣座国高度宗教化,宗教掌控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一切不符合教义的行为、物品、记载都被销毁。
雪上加霜的是,圣座产生的方式是选举,也就是说圣座有可能不是拉提诺人。每一任圣座都会对教义及其解释有或多或少的修改,这些修改不可避免地会带有圣座出身地的文化印记。
例如,曾经有一位来自卡佩王国的圣教,他把勇者出征临行时最后一顿晚餐所吃的面包解释为卡佩王国独有的“棍式面包”,并要求全国教堂提供的圣餐全部改为这种面包。
“荒谬至极。那种狗都咬不动的东西配被叫做面包吗!?”莱拉忿忿地评价道。
罗贝尔和莱拉一唱一和地向乔林说明拉提诺半岛和拉提诺民族的现状。
莱拉把老国王遗嘱中的内容部分转述出来。
纳波利家族一直有一条隐藏的祖训:统一拉提诺,再造第一帝国。这条祖训只在家族直系继承人之间口口相传。一代代家族的族长、国王都在朝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
在遗嘱中,莱拉的祖父写道,他料到了被困在地下城后王国内会发生什么事。圣座国会对家族直系展开清洗,彻底掐灭再造第一帝国的念头。她希望莱拉把希望的种子留存下去,终有一日能重新点燃统一的火炬。
“必要的情况我们已经说完了。乔林,你是怎么看的?”罗贝尔问。
“莱拉小姐,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你和你家族的理想、国家间的复杂争斗,我说不上话。我只能从一个升斗小民的身份来为你提供一些多样的视角。
“我不是一生来就在柯洛琳尼亚的。我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开始于巴亚恩公国里一个小伯爵领的农庄。在那里,我遇见了一群善良的村民,他们世代为佃农,在贵族的土地上耕作,把收成上交,换回堪足果腹的报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就这样生活着。
“后来,我去了奥格斯堡,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在巴亚恩排得上号,但在整个柯洛琳帝国范围里籍籍无名。工匠、商贾、冒险者;卫兵、官僚、传教士。战争来临,他们为死去的同胞而哭泣,向侵略者和魔兽发出怒吼;和平重归,他们也会享受片刻安宁,庆祝共同的节日。他们的生活相比佃农更加丰富,却也要时刻奔波。
“现在,我于柯洛琳尼亚求学。我看到了帝国最光辉的一面,紧接着就踏入了其背后那漆黑的影子里。普通人的生活与奥格斯堡没什么两样,在一些方面甚至更糟。没有金钱或权力作为靠山的人们被系统性地盘剥。
莱拉小姐,我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你想清楚:你的理想能为拉提诺人、能为这芸芸众生带来些什么切实的好处。
生活是现实的,你不能指望民众会为了与他们完全无关的所谓“第一帝国的荣光”而饿着肚子出生入死。有一个能让人看到的让生活变好的希望,人们才有动力去试图改变现状。”
莱拉咬着下嘴唇,说道:“至少,能够阻止不休的战乱……”
“看看柯洛琳帝国吧,就算臣服于同一个皇帝,诸侯伯之间仍在相互征伐。巴亚恩公国内战前不久才结束,死伤惨重。再说了,莱拉小姐的基本盘是坎帕尼亚王国,这里的民众已经享受着稳定的生活了。战端再开,则必然波及他们,难保人心呐。”
罗贝尔对乔林说:“战争只是我们贵族之间的事情,与百姓关系不大。”
“不,关系很大。”乔林一口否决了罗贝尔,“如果说莱拉小姐是想像柯洛琳皇帝那样攻城略地、扩张疆土,建立帝业,那在这样的战争中,民众确实只是牺牲品。但莱拉小姐想要的是复兴拉提诺文化、构建拉提诺民族认同、复兴第一帝国的遗产。是这样吧?”
“……对。”
“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就需要将去拉提诺化进程彻底扭转。三个大国花了上千年才将去拉提诺化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若想恢复,只有让拉提诺文化、拉提诺传统重新回到到每一个民众的生活中去。可是,让已经习惯了现状的半岛中部和北部民众,如何会自愿回到拉提诺文化的怀抱呢?只有动员起愿意为这一理想奋斗的拉提诺人,与被去拉提诺化影响的人们同吃同住、共同生活,潜移默化地慢慢影响之。”
“所以你之前才说,这项伟业绝非两三个人可以做到。”
“正是如此。”
莱拉和罗贝尔陷入了思考。莱拉不必说,她足够聪慧,很快就明白了乔林的意思;罗贝尔则是在极力对抗贵族教育带给他的思维定势,以逻辑验证来消除偏见。
“我……我明白了。时机尚不成熟,我需要先做到我必须去完成的事情。这个目标我们家族十几代都没完成,我又怎能期待一朝实现呢。”莱拉点头说,“塔兰托家的,等我正本清源,把阿尔贝多碎尸万端,我们再议统一拉提诺的事。”
“我会帮忙的。”罗贝尔表态道,“我们家也蒙过老国王不少恩惠,理应站在他真正的后人身边。”
“随叫随到?”
“额,我还是帝国法学院的学生,所以……在回去之前,我会尽力。”
“你还有多久回去?”
“不确定,这要看老师什么安排——不过,十天半个月总是有的。”
“那我正好有让你帮忙的地方。”
“莱拉小姐尽管吩咐!”
莱拉笑着,看向罗贝尔的眼神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回去纳波利城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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