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阶梯在脚下延伸,每一步都踏在流动的星河之上,却没有丝毫实感。
沈惊寒右肩承受着墨隐全身的重量,那重量冰冷而沉重,如同背负着一座正在崩塌的山岳。
左肩的伤口在每一次发力时都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蚀心蛊毒被药力强行压制在肩胛骨附近,如同蛰伏的毒蛇,蠢蠢欲动。
精神透支后的眩晕如同跗骨之蛆,视野边缘阵阵发黑,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和自己沉重喘息交织的嗡鸣。
然而,掌中紧握的太极血玉,却滚烫如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脉动。
这脉动并非来自玉石本身,更像是引动了脚下这片星辰之海深处沉睡的某种浩瀚韵律。
血玉表面的太极图缓缓旋转,赤红的光晕稳定地笼罩着两人,在这片纯粹由星光构成的通道中,如同一叶不沉的孤舟。
怀中的流风佩也持续发出温润却坚定的嗡鸣,与血玉的光晕应和着,形成一种微妙的共鸣,如同两道坚韧的丝线,将沈惊寒摇摇欲坠的意识勉强维系在清醒的边缘。
不知向下行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唯有血玉的指引清晰无比,牵引着他们穿过一片片旋转的星云、掠过无声爆发的星体虚影。
前方,那深邃无垠的幽暗终于有了变化。
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星漩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亿万颗细碎的、流动的星辰光点构成,庞大得超乎想象,占据了整个通道的出口。星漩中心,是一片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却并非虚无,而是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宇宙心跳般的古老脉动。
磅礴、精纯、蕴含着生灭之理的星辰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从那星漩中心澎湃涌出,冲刷着整个通道。
仅仅是靠近,沈惊寒就感到自己丹田内那缕微弱的《流风诀》气息像是干渴的禾苗遇到了甘霖,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起来,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星辰能量。
血玉的光芒陡然大盛,指向那巨大星漩的中心。
“枢眼…”
沈惊寒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凝重。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入了冰冷的星尘,带着一种奇异的刺痛感直贯肺腑。
他不再犹豫,架着墨隐,一步踏入了那缓缓旋转的星辰漩涡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天旋地转,也没有可怕的撕扯之力。如同穿过了一层微凉的水幕,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坚实的、流转着柔和星辉的晶石地面,如同凝固的星河。这是一个难以形容其大小的球形空间,穹顶和四壁皆是深邃的星空背景,无数真实的星辰在其中明灭闪烁,投射下清冷而永恒的光辉。
空间的中心,正是那巨大星漩的源头——一方悬浮在虚无之中的、完全由半透明星辉能量构成的古老祭坛。
祭坛呈浑圆之形,分作内外三环。最外环刻满了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星轨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如同活物般在星辉中流转明灭。
中环是九根同样由星光凝聚、高耸矗立的巨大星柱,柱身缠绕着螺旋上升的星辰锁链,锁链尽头连接着内环的核心。
内环的核心,则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的星力漩涡,如同星云之眼,正是整个“枢眼”能量最凝聚、法则最显化之地!
磅礴得令人窒息的星辰之力,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波从那漩涡核心涌出,冲刷着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苍茫、又充满秩序感的威压。
血玉的光芒在进入此地的瞬间便收敛了,变得温顺平和,只与那祭坛核心的星力漩涡保持着微弱的呼应。流风佩的嗡鸣也变得更加清越,仿佛回到了本源之地。
沈惊寒小心翼翼地将墨隐安置在靠近祭坛边缘、一块相对平坦的星辉晶石上。
墨隐的脸色灰败依旧,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唯有胸口那被星辉驱邪后黯淡下去的蛊虫纹路,在枢眼磅礴星力的无形压制下,不再蠕动,却透着一股死寂的顽固。
“影子,撑住!我们到了!”
沈惊寒低声道,迅速检查了一下墨隐的情况。
外伤在药膏作用下已不再恶化流血,但内里的枯竭和蚀心蛊的侵蚀,非寻常药物可救。
枢眼磅礴的星力对蛊毒有着天然的压制,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
他立刻从行囊中取出最后几粒清心固元的药丸,撬开墨隐紧闭的牙关,用清水小心送服下去。
做完这一切,沈惊寒才真正有机会环顾这传说中的枢眼核心。
祭坛的宏伟与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让他心神震撼。然而,目光扫过祭坛基座,几处触目惊心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在靠近内环核心漩涡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早已腐朽不堪的骸骨!
骸骨呈现一种诡异的漆黑焦炭状,与他在偏殿所见莫怀远长老的遗骸如出一辙!
其中一具骸骨,身下压着一柄断裂的、形制古朴的长剑,剑身同样焦黑,但靠近剑柄处,隐约可见残留的暗金色流云纹饰!
那是…凌云阁核心长老才可能拥有的佩剑制式!
骸骨周围的地面上,并非只有尘埃。
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如同绝望的泼墨,大片大片地浸染了星辉晶石!
在这些血迹之间,在那些焦黑骸骨的旁边,甚至就在祭坛流转的星轨符文之上,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凌乱的刻痕!
那不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那是用指甲、用碎骨、用断剑,在极致的痛苦和癫狂中,硬生生在坚逾精钢的星辉晶石上抠挖、刻画出来的!
沈惊寒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忍着眩晕和肩伤的不适,一步步走近。
目光仔细地辨认着那些交织着血污与绝望的刻痕。
“蛊…失控…星…反噬…”
“魏…引…祸…”
“同门…尽殁…吾…之…罪…”
“封…坛…绝…源…”
“后…来…者…毁…枢…眼…灭…此…邪…根…”
最后一行字,刻得最深,几乎穿透了晶石,带着一种泣血般的诅咒和最后的决绝,指向那祭坛核心的星力漩涡!
轰!
沈惊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年前那惨烈的一幕:凌云阁的精英们,在莫怀远长老的带领下,深入这星枢殿核心枢眼,试图彻底掌控或封印蚀心引星之术。
然而,魏渊的阴谋早已渗透,或是实验本身出现了恐怖的失控,蚀心蛊毒在磅礴星力的催化下彻底反噬!
这些曾经高高在上、参悟天机的强者们,在枢眼这神圣之地,被他们试图掌控的力量折磨得心智崩溃,互相残杀,最终在癫狂和蚀心蛊毒的焚烧下,化作了一具具焦黑的枯骨!
莫怀远长老或许是在最后关头,凭借着绝强的意志力冲出了枢眼,挣扎着在偏殿留下了血字警告,最终力竭而亡!
而枢眼之内,只留下这满地的血痕、绝望的刻字和无声的控诉!
这枢眼,不仅是星枢殿的力量之源,更是蚀心引星邪术的最终试验场和失控的灾难现场!
是三十年前靖安之乱悲剧的源头缩影!
愤怒、悲怆、还有一丝对那未知邪术的深深忌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沈惊寒的心头。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枢眼入口方向,那片星光构成的水幕,猛地剧烈波动起来!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圈圈涟漪疯狂扩散!紧接着,三道包裹在浓重阴影中的身影,如同撕裂画布的恶鬼,硬生生从那波动的星光水幕中挤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几乎塞满了入口处的空间。
他身披厚重的玄铁重甲,甲胄上布满了狰狞的倒刺和暗红色的诡异符文,每一步踏在星辉晶石地面上,都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他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猩红双眼的恶鬼面甲,手持一柄门板般宽阔、缠绕着浓烈血腥气的巨大斩马刀!刀锋未动,那股尸山血海般的狂暴杀气已如实质般压迫而来!
他身后两人,身形飘忽如鬼魅,穿着紧身的幽暗皮甲,脸上带着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具。
一人手持两柄细长弯曲、闪烁着幽蓝毒光的蛇形匕首,另一人则反握着两把短小精悍、刃口带着锯齿的狼爪刃。
他们如同两道没有重量的阴影,紧紧贴附在那重甲巨汉的身后,三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了祭坛边缘的沈惊寒和昏迷的墨隐!
寒刃阁的追兵,终究还是闯进来了!
而且来的绝非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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