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碑的魔纹在空间扭曲中化作万千光粒,甄云攥紧宫灯残片的手背青筋暴起。
当刺骨寒意渗入骨髓时,他听到杜灵珊的惊喘被某种黏稠物质包裹,仿佛整个人正被塞进剑鞘般狭窄的甬道。
嗡——
剑鸣声割开混沌的瞬间,他坠落在青石铺就的试炼场。
掌心残留着杜灵珊衣袖的余温,眼前却是九座倒悬的青铜剑碑。
玄铁锁链从碑顶垂落,末端拴着半截断剑的弟子们投来阴鸷目光,他们眉心都嵌着指甲盖大小的剑形烙印。
九霄剑阁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甄云轻抚腰间凡铁剑,粗布衣摆上的冰霜正簌簌掉落。
怀中宫灯残片忽明忽暗,绯红气机顺着经脉流入丹田,在斩妄剑心上勾勒出半枚轮回古篆。
试炼场穹顶裂开豁口,灰袍老者踏着剑气凝成的台阶缓步而下。
大长老袖口绣着的七柄金剑熠熠生辉,每踏出一步,拴着断剑的锁链便震颤一次。
当他在第三座剑碑前驻足时,碑身突然渗出暗红血水,沿着锁链浸染了所有弟子的剑形烙印。
凡尘蝼蚁也配问剑?大长老枯槁的手指抚过青铜碑面,血水在他掌心凝成三寸小剑,第一试,测剑骨。
甄云踏上剑台的刹那,青石缝隙里钻出无数透明丝线。
这些本该引导剑气运行的灵脉,此刻却如毒蛇般缠住他脚踝。
当他想调动斩妄剑心时,丝线骤然收紧,将剑台上篆刻的测字扭曲成狰狞鬼脸。
凡铁岂能承天威?大长老袖中飞出九枚铜钱,精准嵌进剑台边缘的凹槽。
青铜剑碑同时发出嗡鸣,锁链碰撞声里夹杂着弟子们的嗤笑。
甄云感觉有冰冷之物在经脉里逆行,像是有柄钝刀在刮擦剑骨。
他闭目凝神,耳畔忽然响起葬剑谷的风声。
那年他跪在父母断剑前,用磨破的十指挖出青石下的锈剑。
粗粝剑柄割破掌心,血水混着雨水浇灌出第一缕剑气——原来最纯粹的剑意,本就不需要完美剑骨。
错了。甄云突然睁眼,掌心覆在凡铁剑的缺口处。
当弟子们的哄笑声达到顶点时,他竟主动切断与剑台灵脉的连接。
绯红气机从宫灯残片渗出,沿着当年自毁剑骨的旧伤游走,将残缺经脉化作全新回路。
剑台剧烈震颤起来,嵌在边缘的铜钱接连炸裂。
大长老瞳孔收缩,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结印,第三座剑碑上的血水突然沸腾。
但甄云已经握住凡铁剑的剑脊,像握住葬剑谷那柄锈剑般横向挥出。
没有炫目剑光,没有凛冽剑气。
凡铁剑划过之处,空气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那些被大长老篡改的灵脉丝线,此刻竟如琴弦般震颤出清越剑鸣。
当第一滴血珠从剑尖坠落时,整个试炼场的青铜剑碑同时浮现裂痕,锁链崩断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不可能!某个眉心淌血的弟子踉跄后退,剑台测的是剑骨品级,他明明
凡铁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甄云脚下浮现出环状气浪。
那些本该被剑台压制的剑气,此刻化作万千细碎光点,如同当年在石屋前劈开的晨雾般萦绕周身。
当大长老催动剑碑血咒的瞬间,光点突然凝聚成笔直光柱,将穹顶豁口处的云层都染成赤金。
剑台中央的测灵石开始龟裂,裂纹中渗出星辉般的物质。
甄云感觉手中凡铁剑变得滚烫,那些星辉顺着剑身倒流回体内,在旧伤处凝结成冰晶状的奇异剑纹。
当第一缕超越斩妄境的气息即将冲破桎梏时,九座剑碑突然调转方向,碑底浮现出与宫灯残片如出一辙的轮回印记。
星辉如江河倒灌涌入凡铁剑的瞬间,甄云右手指骨发出玉器碎裂般的脆响。
那些嵌在血肉里的冰晶剑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臂骨蜿蜒而上,在锁骨处结成半朵未绽的雪莲。
他听见杜灵珊急促的呼吸声混在锁链断裂的轰鸣里,像极那年葬剑谷暴雨中,自己攥着母亲断剑时的心跳。
引星入命!有弟子撞在倒悬的剑碑上嘶喊,眉心剑形烙印正渗出黑血。
九座青铜碑此刻如同燃烧的烛台,碑底轮回印记将星辉折射成万千剑影,在穹顶交织出虚幻的宫阙楼阁——那分明是甄云怀中宫灯残片映照过的景象。
大长老袖中血咒凝成的三寸小剑突然崩断。
他枯瘦面皮抽搐着后退半步,踩碎了青石缝隙里钻出的灵脉丝线。
当第七枚铜钱从剑台边缘弹射而起时,老者浑浊眼瞳闪过暗金纹路,袖口七柄金剑刺绣竟诡异地调转方向,剑尖齐齐指向自己咽喉。
倒是小觑了凡尘野狗。大长老突然捏碎腰间玉佩,飞溅的碎玉在半空凝成血色阵图。
倒悬的青铜剑碑应声移位,将杜灵珊与另外八名旁观弟子困在阵眼,不过剑阁测骨阵自有判定——偷盗上界秘宝者,当诛!
甄云感觉怀中宫灯残片变得滚烫。
绯红气机缠绕着冰晶剑纹,在丹田处勾勒出完整的轮回古篆。
当大长老催动阵图压下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并指抹过凡铁剑刃——就像当年在石屋前劈柴时,用豁口柴刀削去树皮上的冰凌。
剑锋划过之处,血色阵图突然凝固。
那些翻涌的咒文如同被冻在琥珀中的蚊虫,保持着狰狞姿态坠落地面。
甄云耳畔响起幽老的嗤笑,恍惚看见葬剑谷深处,自己亲手埋葬的那截焦黑剑柄正在颤动。
测骨阵判定的...他抬脚碾碎一片咒文,冰晶剑纹顺着裤脚爬上青石地面,不该是剑骨品级,而是持剑者的杀心。
这句话让九座剑碑同时发出悲鸣。
杜灵珊突然挣脱禁锢,素白裙裾掠过阵图裂痕时,腰间玉佩映出甄云布满冰纹的侧脸。
她指尖凝聚的灵慧剑气尚未成型,就被大长老袖中飞出的金剑刺绣绞成光屑。
放肆!老者袖口爆开七团金雾,每团雾气都化作三丈剑影悬在众人头顶,区区斩妄境...
凡铁剑突然脱手插入阵眼中央。
甄云右手虚握成拳,指缝间垂落的星辉竟凝成透明剑柄。
当大长老的剑影即将斩落时,他做出再朴实不过的横劈动作——恰似灵堂前孝子挥动招魂幡,又像稚童举着木棍击打晨露。
咔嚓!
七道金剑虚影应声而碎,崩裂的剑气将最近两座青铜碑削去半截。
杜灵珊怔怔望着漫天金粉,忽然发现那些碎末在触及甄云周身三寸时,都化作拖着光尾的流萤。
它们绕着冰晶剑纹盘旋片刻,竟纷纷没入凡铁剑的缺口。
测骨阵既已破损,甄云握住重回掌心的剑柄,剑尖挑起最后一片血色咒文,不如用弟子的笨办法。他突然转身面对第三座剑碑,那些仍在淌血的锁链突然绷直,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碑后拉扯。
大长老瞳孔剧烈收缩。
他藏在背后的左手急速变换印诀,却惊恐发现九座剑碑完全脱离掌控。
当甄云剑锋刺入青石地缝的刹那,试炼场所有灵脉丝线破土而出,在他身后交织成遮天蔽日的剑茧。
此子不可留!这个念头刚浮现,大长老便听见自己袖中传来帛裂之声。
七柄金剑刺绣中的第三柄突然自燃,灰烬飘落处显出半阙血色谶语:归墟吞天日,凡铁断轮回。
杜灵珊的惊呼打破了死寂。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盏残破宫灯,灯芯跃动的绯色火焰,正与甄云怀中残片产生共鸣。
当第一缕火苗顺着灵脉丝线攀上剑茧时,冰晶剑纹突然暴涨,将整个试炼场照得如同雪原。
测骨结束。甄云突然收剑入鞘。
凡铁剑触及粗布腰带的瞬间,漫天星辉与剑茧同时消散,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唯有九座布满裂痕的青铜碑,以及满地化作石粉的铜钱,证明这里发生过何等惊变。
大长老喉结滚动着咽下血沫。
他袖中暗掐的传讯诀被某种力量生生掐灭,就像被人用剑尖抵住了喉骨。
当视线扫过杜灵珊手中的宫灯时,老者突然露出豺狼般的笑容:既然甄小友要通过试炼...
地面突然塌陷。
甄云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攥紧宫灯残片,听见头顶传来大长老最后的宣言:第二轮试炼名为问心,祝君得见真我。
下坠过程中,他看见青铜碑底渗出的血水逆流而上,在虚空凝结成血色剑鞘的轮廓。
杜灵珊的呼喊变得缥缈不清,怀中的冰晶剑纹却灼热起来——就像那年自毁剑骨时,插入心口的半截锈剑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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