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三年的雪落得蹊跷,分明是立春时节,皇城飞檐却结着三寸长的冰凌。更鼓刚敲过戌时,一顶青布小轿悄没声地拐进太医巷,轿帘缝里漏出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凝在石板路上。
轿中老妇攥紧怀里的鎏金手炉,指甲抠进炉身錾刻的凤纹。十七年前那场宫变的火,似乎还在她骨髓里烧着——彼时她也是这样蜷在轿中,听着叛军的铁蹄踏碎太医院的匾额,怀里刚足月的女婴咬着她衣襟不哭不闹。
“夫人,到了。“
轿帘掀开的刹那,北风卷着雪粒子扑灭灯笼。老妇踉跄跌进荒宅,枯枝划破袖管时,半块羊脂玉佩顺势滚入雪窝。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刨雪,直到指节碰着块冰凉青砖——砖缝里嵌着枚生锈的银针,针尾还系着截褪色的红绳。
宅院深处传来婴啼,老妇浑身剧震。她哆嗦着从发髻拔出犀角簪,就着雪光在砖上刻字,簪尖划过“林“字最后一竖时,墙外骤然响起弓弦声。
“迟了...“
老妇将玉佩塞进青砖暗格,簪头狠狠刺向喉间。血雾喷在雪地上,竟显出半幅残缺的《太医院脉案》。追兵破门而入时,只看见满地猩红间躺着支犀角簪,簪尾雕的合欢花苞浸饱了血,颤巍巍绽开半片花瓣。
二十年后的承平三年春,仁济堂的女医师绾绾在晒药时,偶然翻出块沾着药渍的青砖。砖上模糊的“林“字刻痕里,藏着几粒暗红结晶——那是血与朱砂百年不灭
的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