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心未改儿时愿,梦里江南自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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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江北岸不远处,茶马古道的尽头,有一古镇名为靖溪,自古为青阳道驿站要塞。

靖溪镇不过方圆数十里,却商贾云集,甚为繁华。

一进镇,便见画栋雕梁密布,飞角重檐相间。青石板铺筑的街道交错纵横,或长或短,或宽或窄,高墙小巷,古朴幽远。

河埠头,三两女子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岸上,碳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飘升。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一斜夕阳从山头洒下,颇有“幽巷深处有人家”之感。

自出昆仑雪域以来,不觉已是半月。

楚云朔以碧落山庄之名四海悬赏冷云秋,起初武林中人也只当是个看客,毕竟谁也忘不了五年前的风陵渡,这可是第一剑客,江湖儿女虽刀口舔血,却也犯不着自寻死路。

但没过几日,碧落山庄再下一纸悬赏,将赏金追加到了黄金千两。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这一来,不管是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门派,还是三教九流之辈,但凡手里有把剑之人,都想取走这千两黄金。

于是乎,江湖中人开始互递行踪,三两人便组队埋伏于冷云秋必经之路。这一路上大小数十战,纵是江湖第一剑客,虽只些许小伤,也难免人困马乏。

“想不到江北也有如此清雅的镇子,天色已晚,便在此间歇息一宿,明日再赶路吧。”冷云秋暗道。

进镇不久,便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酒肆中坐满了人,冷云秋一勒马,飘身跃下马背,便进去找了个座头,叫了一桌酒席。不多时,店小二便送来一大坛子酒,摆上一桌菜肴。

冷云秋喝着酒,吃着牛肉,打量着酒肆内众人,不多时已是十几杯酒下肚。

只见边上那桌子坐着三个镖师,这三条汉子自顾自的喝酒聊天。

其中一个年轻汉子道:“你们可曾听说,冷云秋此刻便在青阳境内。”

另一个中年汉子道:“竟有此事,听说碧落山庄重金悬赏冷云秋,不管死活呢,倒是一桩美差。”

另一个年纪稍大,满脸花白胡子的老者冷笑道:“这种话在这说说不打紧,出得酒馆,可不能随便乱说了。那可是江湖第一剑客,就凭你,一招都接不下来!”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年轻汉子轻声道:“我听说,冷云秋前不久去了趟昆仑,从昆仑沿茶马古道来青阳,这一路上大小数百战,竟毫发无损。”

那花白胡子说道:“此等高手,我等望尘莫及,还是安心押镖,莫要胡思乱想。”

便在这时,忽听得背后有人说道:“这位前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冷云秋抬眼瞥去,只见那三个汉子边上那桌坐着两个年轻后生。

他说话声音很大,酒馆中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上。

那花白胡子怫然道:“后生家有何见教?”

那年轻后生道:“学武之人,该当匡扶正义。冷云秋犯下这等罪孽,凡我辈中人,皆应杀之而后快,岂可明哲保身?”

那花白胡子冷笑道:“后生家当真狂妄,人家真要杀你,只怕你连还手之力都没?”

那年轻后生正要发作,边上另一后生笑道:“这些开镖局子的,如果赚得够了,急流勇退,金盆洗手,不再在刀头上找这卖命钱,也算得是聪明见机之举。”满脸的嘲笑,不屑一顾。

花白胡子还未出声,边上那中年汉子冷声道:“后生小辈如此无礼,不知是妄自尊大,还是真有几分功夫?”

那年轻后生听得此言,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便欲去抓桌上的剑。边上那后生急忙摇了摇头,看着那中年汉子,冷声道:“云孤剑派有几分真功夫,足下难道不知?”

那中年汉子也是一声冷笑:“云孤剑派虽是名门大派,我双刀镖局却也不惧。”

眼见刀光一触即发,那年轻汉子赶忙出来打圆场:“原来是云孤剑派的朋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双刀镖局与云孤剑派一向交好,何必为了三言两语便起争执呢?”

那年轻后生淡淡道:“还是这位兄台会说话。”言罢,坐了下来,继续喝酒。

那中年汉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径自喝酒。

酒馆内其他人见好戏落空,也都收回目光,各自喝起酒来。乱糟糟的酒馆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便在这时,酒馆角落里,一个戴着洪油斗笠的人起身离去。

冷云秋看了一眼,随即一怔,丢下几两银子在桌上,起身追去。

那人发觉身后有人追来,加快脚步,拐进巷子里,冷云秋秀眉微蹙,紧跟了过去。

两人在巷子中七折八拐,不多时已出了靖溪镇,一路朝东而去,竟到了镇东乱葬岗。

眼见天色渐晚,冷云秋深怕越行越远,提起一口气,展开轻功加速追去。

那人见后头之人紧追不舍,索性停了下来,往道中一站,待冷云秋将近,方才抱拳道:“足下一直跟着在下,不知有何赐教?”话语中有些恼怒,斗笠遮着脸,让人看不分明。

冷云秋淡淡道:“北域枪派发下四海追杀令,足下还敢上酒馆喝酒,端的好胆。”

那人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看了眼冷云秋,心下更是一惊。

“原来是冷少侠,我道是谁,竟能认出丞某。”这人竟是北域枪派副掌门丞皓。

“足下也曾执掌北域枪派,当知四海追杀令一下,天下再无去处。与其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倒不如上昆仑领罪,还不失男子汉气概。”冷云秋冷然道。

丞皓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丞某无意再逃。“

冷云秋道:“你为害武林,原是不该。”

丞皓无奈道:“冷少侠当真以为丞某所为皆是本意?”

冷云秋看了丞皓一眼,说道:“愿闻其详。“

丞皓似有几分痛苦,犹豫片刻,沉声道:“冷少侠既已去过雪域,当知老掌门遭人横手。”

不等冷云秋说话,又道:“当时,木掌门借口闭关,下山探查踪迹。与此同时,魔教却遣人来到雪域,带了一封家妹的手书。”

冷云秋一怔:“令妹竟在魔教手中?”

丞皓眼眶微红,说道:“魔教掳走家妹以此要挟,要我挑起北域与中原武林的纷争。丞某虽不愿为魔教爪牙,却也无奈,只得从北域情报网中挑一些逃犯下手,那些人虽皆干过奸*淫掳掠的勾当,却因潜逃已久,是以武林众人不知其底细,纷纷将矛头指向北域。由此北域声望日下,终至千夫所指。”

冷云秋没想到此中还有这般情节,叹道:“若果真如此,倒是难为你了。”

“事已至此,丞某怎敢欺瞒?我挂念家妹,不敢将此事告知枪派,只得逃下山来,本想前往古影崖救出家妹,却不想掌门发下四海追杀令,茫茫江湖,我竟寸步难行。日前,我乔装去了趟舍妹家中,却不想……却不想家妹早已遭了魔教毒手。舍妹尸骨未寒,我却堕入魔教奸计之中,为虎作伥,实是万死莫赎。”丞皓声泪俱下,不甚悲痛。

冷云秋吃了一惊,未曾想魔教竟早已染指北域,看来魔教处心积虑已非一日,只怕近些日子的种种,魔教难逃干系。

见丞皓痛心之状,冷云秋叹了口气:“魔教素来行事狠辣,却也怨不得丞兄。丞兄一片冰心,当是真正的大丈夫。丞兄无需再四处躲藏,冷某修书一封,丞兄带回昆仑,木渊当会为你正名。”

丞皓作揖行了一礼,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老掌门对我恩重如山,丞某虽为人所迫,但毕竟损害北域名声,还有何面目上昆仑,如今万念俱灰,倒不如一死了之。”

言罢,手中长剑出鞘,便往脖子抹去。

冷云秋一惊,未及出手,忽闻铛的一声,丞皓手中长剑落地。

丞皓苦笑道:“丞某无脸苟活,冷少侠又何必阻拦呢。”

冷云秋耸了耸肩,说道:“我刚想出手呢。”

丞皓一怔,扫了四周一圈,却是万籁俱寂,并无人烟,不禁骇然:“这乱葬岗只你我二人,莫非……”

冷云秋笑了笑:“丞兄习武之人,怎么还信鬼神之说?”

顿了顿,看着一处树丛,淡淡道:“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不如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