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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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云秋和楚溪月下得长留山,不多时便路过一处峡谷,出了峡谷不远处便是回雁镇,镇北五十里便是回雁谷了。

山被直着劈开,那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森森冷气漫出峡口,峡顶一线蓝天,深得令人不敢久看,偶尔一声惊空遏云,原来是一只鹰在空中翱翔。

峭壁上草木不甚生长,石头生铁般锈着。因有人在峡中走,壁上时不时落下些许小石,声音左右荡着升上去,那鹰却忽地不见了去向。

忽然峡谷中有一点异响,却不辨来源。冷云秋往身后寻去,只见来路的峡口有十数匹马,负着十数个大汉,狂奔而来。那马腿移得极密,蹄子踏在土路上,闷闷响成一团。大汉们侧着身,并不上下颠。愈来愈近,眼见要追上冷云秋和楚溪月,马群慢了下来。

冷云秋抬眼望去,当先之人结结实实一脸黑肉,直鼻紧嘴,细眼高颧,眉睫似漆。长袍裹在身上,胸微敞,露出油灰布衣。手隐在袖中,并不拽缰。靴上一层细土,脚尖直翘着。

到了冷云秋跟前,大汉们俯身移下马,马平了脖子立着,甩一甩尾巴,曲一曲前蹄,倒换一下后腿。

当先一个大汉扫了眼冷云秋和楚溪月,问道:“阁下可是冷云秋?”

冷云秋淡淡道:“正是冷某。”

那汉子冷声道:“寻的便是你们!”手一挥,十几名大汉身形一动,将冷云秋和楚溪月团团围住。

冷云秋皱了皱眉,尚未说话,楚溪月冷冷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口出狂言,未知是何门何派?”

那汉子脸上横肉动了动,道:“杀了我们少掌门就想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跑哪去!”

冷云秋闻言,道:“何风并非死于冷某之手。”

那汉子冷笑道:“阁下好歹也是江湖中一号人物,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剑客行径!”

冷云秋淡淡道:“冷某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遍,杀一个何风又有何妨,若真是冷某所为,有何不敢认?”

那汉子森然道:“既如此,休怪刀剑无眼。”言罢,手一挥,十几把长剑出鞘,直指冷云秋和楚溪月。

冷云秋不动声色,淡淡道:“诸位还是让开吧,免得丢了性命。”

那汉子喝道:“拿命来!”纵身一跃,手中长剑直刺冷云秋,其余大汉纷纷出手。

冷云秋摇了摇头,还未出手,只见楚溪月纵身而出,长剑横扫,已与大汉们缠斗起来。

冷云秋见状,身形一动,手中玉龙剑出,向着身侧几名大汉点去。

大汉们接了掌门令,誓死要取冷云秋性命,于是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冷云秋甚是无奈,倘若真下死手,只怕会坐实罪名,如今之计,只能伺机击退他们,抽身离开。这些大汉虽是云孤剑派的翘楚,但对上冷云秋,还是毫无胜算。冷云秋一味防守,大汉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奈何不了他。

冷云秋转头看了看楚溪月,却是一惊。但见楚溪月一人力战五人,仍是游刃有余。但看楚溪月的招式,竟是步步杀机,每一剑都似欲取人性命。

月余不见,楚溪月竟功力大增,已是登峰造极,司马前辈还真是教导有方。但为何溪月的招数会变得如此怪异,招招致命,竟似…

忽然,一声惨叫,冷云秋忙抬眼看去,只见一名大汉中了楚溪月的剑,胸口血流不止,其余大汉一恍神,楚溪月手起剑落,接连刺伤了四个大汉。

冷云秋见机长剑横扫,将周围大汉击退,轻声道:“走。”随即轻轻一拉楚溪月,纵身跃上马背,冷云秋紧一紧长袍,用腿一夹,马就踏起四蹄,疾驰离去。

大汉们心知不是冷云秋的对手,眼见数人重伤,不敢再追,当即扶着受伤的汉子翻身上马,纵马朝着归路而去。

峡谷里响起一片脆响,不多时又闷闷响成一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不多时,已是寂静如初。

冷云秋和楚溪月共骑一马,离了峡谷,一路疾驰,路过几处酒铺,也都不做停留。

日近黄昏时,两人紧赶慢赶,来到了回雁镇。赶了半日的路,两人也已是腹中饥饿。

进了镇子,远远便看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驱马径直往酒肆而去。

到了青旗下,冷云秋和楚溪月俯身下马,将缰绳缚在门前木桩上。

进得酒肆,只见屋里颇大,十余张粗木桌子,数十条长凳,正值造饭时分,店里生意却不见兴隆,偌大一个酒肆竟只寥寥七八个人,分两桌围坐。墙里一条木柜,木柜后面一个精瘦汉子,两眼陷进肉里,渗不出光,双肘支在柜上,似在瞌睡。

冷云秋走近柜台,只伸手从袖口掏进去,捉出几两碎银,撒在柜台上,道:“掌柜的,来几个拿手菜,一壶酒。”

汉子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少顷,便上了一桌子菜,拿了两副筷,放在冷云秋面前的木桌上,又回去舀来一壶酒,顺手把钱划到柜里。

冷云秋喝一口酒,用袖擦一下嘴。楚溪月见状,噗嗤一笑。

“怎么了?”冷云秋问道。

楚溪月笑着递上一块香绢,道:“堂堂江湖第一剑客,也用袖子擦嘴巴。”

话音刚落,还两桌的酒客忽然安静了下来,当中一个青衣人把帽摘了,放在桌上,一头鬈发沉甸甸慢慢松开,手掌在桌上划一划,就有嚓嚓的声音。手指扇一样散着,一般长短,并不拢。

冷云秋心生警觉,却不为所动,笑了笑,道:“男儿家哪有随身带手绢的。”

两人有说有笑,不过一刻功夫,一桌子菜便已下肚。

忽然,只见那青衣人举起大碗,一仰头,喉节猛一缩,将酒一饮而尽。随即立起身,把帽捏在手里,脸上蒸出一团热气,向掌柜微微一咧嘴,晃出门外,其余酒客纷纷起身跟上。

掌柜忙去收拾桌子,路过冷云秋,凝步低声道:“两位出门须留神。”

冷云秋看了眼掌柜,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店家。”

掌柜的并不回头,端着盘子向帘后走去。

冷云秋和楚溪月对视了一眼,起身向门口走去。

两人掀开帘子,出得酒肆,脚步硬生生地停住了。

只见之前饮酒的那十数汉子,齐刷刷地在门口站着,手中多了些钢刀,明晃晃的,甚是惹眼。

为首便是那青衣汉子,见冷云秋和楚溪月出来,点了点头,一行人将酒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青衣汉子长声道:“冷少侠端的是艺高人胆大,惹了一身祸事,竟还能淡定自若。”

冷云秋淡淡道:“阁下又是何人,冷某的事不劳挂怀。”

青衣汉子冷笑道:“冷少侠的头价值连城,想要的人千千万万,我等只是其中之一,姓甚名谁无关紧要。”

楚溪月笑道:“无知鼠辈,端的是不知死活。”

青衣汉子阴沉着嗓子,道:“楚家只怕从此家道中落,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叫嚣,今日便连你一起收拾。”

冷云秋冷声道:“但愿你有几分真本事,敢在这口无遮拦。”

青衣汉子还欲说话,楚溪月身形已动,手中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势直逼身前的汉子。

冷云秋也不犹豫,玉龙出鞘,问天九剑鱼贯而出。

冷云秋自出道以来,何曾听闻如此狂妄之话。虽年纪尚浅,但一身剑术纵横天下,无人匹敌,所遇之人不论长幼,皆是礼待有加。今日偶遇的这些人,竟然大放厥词,端的是有些恼怒,是以再不留情。

青衣汉子仗着自己家门显赫,并不把冷云秋放在眼里,但此刻冷云秋出手,他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今日出门带的十余随从,皆是府中好手,平日走南闯北,刀下亡魂无数,青衣汉子原以为冷云秋不过两人,以十余人之力对付,已是绰绰有余。

却不想,甫一交手,十几人丝毫不是冷云秋和楚溪月的对手,且不说冷云秋的所向披靡,单论楚溪月手中那把长剑,在人群中肆意挥砍,已是难以招架。

青衣汉子暗暗叫苦不迭,心中懊悔刚才的所为,眼见冷云秋剑势逼人,心下顿生恐惧。

当是时,周遭惨叫声起,青衣汉子忙侧眼看去,楚溪月剑下已有两人毙命,这厢冷云秋手起剑落,已是五人重伤,倒地不起,眼见命不久矣。

青衣汉子心生退意,急忙后退一步,却在此时,楚溪月的剑已到眼前,忙挥刀格挡,却不想楚溪月的剑中灌入了内力,手中钢刀没拿紧,铿的一声,钢刀被击飞出去,远远的摔在地上,碎成两节。

楚溪月毫不犹豫,长剑横扫,又是一剑向着青衣汉子刺去。

青衣汉子心下大惊,手中已无钢刀,一时慌乱,竟不知躲闪,眼见长剑即将刺入胸口,忽的一个身影闪过,拉着青衣汉子移了一步,堪堪躲过了楚溪月的致命一击。

楚溪月轻身一跃,已退至冷云秋身侧。其余汉子见状,纷纷停手,退回青衣汉子身后。

冷云秋抬眼望去,那青衣汉子的身前,一个中年汉子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