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蹲在西厢房的案几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天刚蒙蒙亮,她就着灶房温了半盏浆糊,袖中冷香灰被体温焐得发烫。
昨夜在柴房窥见周伯塞纸包时,她摸了摸腰间挂的香袋——这冷香灰是五夫人陪嫁妆匣里最后一撮,能让古画遇潮显影。
五姑娘?陈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夫人说《并蒂春晓图》该裱糊了。
苏蘅手一抖,浆糊溅在袖口。
她迅速用帕子擦净,指尖却触到帕子上的卍字——和周伯荷包上的银扣,和五夫人妆匣的锁,连纹路都分毫不差。
来了。她应了一声,将冷香灰混进浆糊里。
瓷勺搅动时,灰末像活了似的打着旋儿,搅碎了倒映在浆糊里的晨光。
古画被陈妈妈小心捧进来时,苏蘅闻到了淡淡霉味。
画心边缘已经卷起,露出底下泛黄的宣纸。
她屏住呼吸,用排笔蘸了浆糊,顺着画心裂纹慢慢抹开——指尖触到某处时,宣纸突然软得像浸水的棉絮。
嘶。她倒抽冷气。
画心遇潮膨胀的瞬间,夹层里浮出一行淡青墨迹:溯光体需借血脉...墨迹未干,袖中谢砚的竹简突然剧烈震动,蓝焰噌地窜出来,在宣纸上灼出四个焦黑小字:周氏血脉。
苏蘅手忙脚乱去捂,却见蓝焰顺着墨迹游走,将借血脉三字烧得只剩半撇。
陈妈妈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渍溅在画角并蒂莲上。
老夫人到。
廊下传来嬷嬷的通传声。
苏蘅慌忙将竹简塞进暗袋,转身时故意让袖口蹭过画中金粉溯字——金粉簌簌落在她腕间,和胎记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老夫人扶着陈妈妈的手进来时,鬓边珍珠簪子闪着冷光。
她盯着古画看了片刻,枯瘦的手指缓缓抚过并蒂莲的花瓣。
苏蘅看见她指尖突然颤抖,锁骨处的朱红胎记从领口露出来——和自己腕间的印记,竟是左右相反的镜像。
这画...老夫人声音发颤,裱得不错。
谢砚的竹简在暗袋里烫得灼人。
苏蘅抬头时,正撞进老夫人的目光——那眼神里有疼惜,有挣扎,还有一丝她在五夫人临终前见过的决绝。
啪!
东厢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蘅心头一跳——是崔姨娘的院子。
她刚要挪步,陈妈妈已扶住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该用早膳了。
老夫人的目光在苏蘅腕间停留片刻,终究跟着陈妈妈走了。
门帘放下的刹那,苏蘅看见陈妈妈袖角闪过银光——是根玻璃滴管,管壁上刻着和她胎记一样的纹路。
子夜时分,苏蘅的绣楼飘起甜腻的沉香味。
她背靠着屏风,看着毒雾从窗缝钻进来,在冷香灰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竹帘突然哗啦一响,谢砚裹着寒气跃进来,竹简化作蓝焰在头顶盘旋,毒雾触到火焰瞬间结成冰珠,叮叮当当砸在地上。
周伯的毒香。苏蘅指了指屏风后,我撒了冷香灰。
谢砚摘下面纱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周伯从床底爬出来时的惊呼撞进耳朵:监察使大人!
您、您的脸...他指着谢砚的眉眼,和古画里的卍字,一个模子刻的!
苏蘅盯着谢砚的轮廓。
他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细纹,连唇角的痣,当真与古画中金粉勾勒的卍字重叠。
谢砚的耳尖泛红,别过脸去:九世监察,面容与规则同构。
楼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陈妈妈举着灯笼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锦盒:五姑娘,老夫人让我取古画残片。她转身时,崔姨娘从拐角冲出来,手里攥着卍字银扣,却突然捂住口鼻栽倒——银扣上沾着陈妈妈方才擦过的胭脂,那是苏蘅今早验毒用的朱砂红。
崔姨娘中了自己的毒。陈妈妈蹲下身,从袖中摸出滴管,老夫人早备了解药。她挤了两滴药水进崔姨娘嘴里,苏蘅看见滴管上的刻纹——和她腕间胎记,和老夫人锁骨的印记,连成了完整的圆环。
谢砚突然抓住苏蘅的手。
竹简尖端刺入她掌心时,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
溯光体觉醒的刹那,九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坠崖时,老夫人用锁骨胎记抵住她心口;七世前被毒杀时,五夫人血书最后半句毒源在周氏血脉;还有周伯腕间的刺青,每一道都对应着周氏二字的笔画。
原来...苏蘅望着谢砚泛红的眼眶,老夫人是
嘘。谢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天快亮了。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时,谢砚的监察使官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蘅腕间的胎记泛着金光,与古画里脱落的溯字金粉融为一体。
她望着窗外阴云聚集的天空,听见祠堂方向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暴雨要来了。
青砖地上不知何时浸了水,凉意从她膝头往上爬。
苏蘅摸了摸心口的血书,那上面周字的最后一笔,正与周伯刺青的最后一道纹路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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