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祠堂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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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砸在祠堂青瓦上的声响,比苏蘅膝下的凉意更先刺进神经。

她垂眸盯着浸透雨水的青砖,听雷声裹着屋檐水线轰鸣,指尖悄悄将藏在袖中的真家书往心口按了按——那是方才借陈妈妈递锦盒时,用沾了朱砂的指甲盖挑开假家书夹层,换出来的半页残纸。

供桌上的五夫人私通外男墨迹被雨水泡得发糊,像团化不开的墨团。

闪电劈下的刹那,苏蘅睫毛猛地一颤——字缝里浮出细若游丝的柠檬黄,在水痕里若隐若现。

那是前世生母教她的隐写术,用柠檬汁写在纸背,遇水即显。

她喉间发紧,前世的画面突然涌上来:生母跪在佛堂抄经,指尖沾着柠檬汁在帕子上画并蒂莲,说若有一日我不在,你便用这法子寻我。

五姑娘好兴致。

王伯的声音像块浸了毒的碎瓷片,擦着后颈划过来。

苏蘅抬眼,见他端着铜盆从神龛阴影里走出来,盆中浮着几片纸屑,纹路与供桌上的假家书竟分毫不差。老夫人说,污损祖宗牌位的,杖责二十。他咧嘴笑时,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泛着青黑,您是自己走,还是老奴请您?

苏蘅右手悄悄攥紧袖中冷香灰——方才谢砚用竹简灼过的粉末,遇水就着。

她突然弓腰咳嗽,身子踉跄着后退,袖口一松,灰粉簌簌落在王伯手背。

啊!王伯痛叫着甩腕,铜盆哐当砸在地上,纸屑混着雨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手背腾起几簇幽蓝小火,滋滋地燎着汗毛。

苏蘅退到供桌旁,指甲掐进掌心——疼,才能压下心跳如擂鼓。

她看见王伯脖颈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狠戾,这哪是普通守祠堂的老仆?

分明是崔姨娘养的恶犬。

祠堂禁火。

谢砚的声音比暴雨更冷。

苏蘅转头,见他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月白外袍被雨打湿贴在身上,折扇啪地展开,扇骨末端抵住王伯咽喉。

闪电掠过扇面,守劫二字金漆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尾细纹泛着冷光。

王伯喉结抵着扇骨,额角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监、监察使大人...

苏五小姐的膝盖怕是压坏了。谢砚没看王伯,目光扫过苏蘅发颤的指尖,老夫人最忌不敬祖宗之人——你说,若是老夫人知道,有人借着她的令,在祠堂里动私刑?

最后几个字像根细针,扎得王伯浑身一哆嗦。

他踉跄着退开两步,撞翻了供桌旁的烛台,烛油溅在苏蘅脚边,扑通跪了半秒,又连滚带爬夺门而出,灯笼摔在台阶上,火光被雨水浇得滋滋响。

祠堂里只剩雨声。

苏蘅望着王伯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方才那声咳嗽,是她故意咬破了舌尖。

她低头看向供桌,雨水顺着桌沿滴在地上,在青砖缝里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苏蘅。

谢砚的声音近了。

苏蘅抬头,见他站在供桌另一侧,折扇轻敲桌面:看砖缝。

她顺着扇骨方向望去,砖缝里渗出的液体正沿着纹路蔓延,竟与她锁骨处的胎记形状完全重合。

苏蘅抬手按住心口,前世坠崖时老夫人用锁骨印记抵住她心口的刺痛突然清晰起来——原来那不是幻觉,是血脉相连的灼烧。

谢砚折扇轻点,蓝焰腾地窜起,瞬间烘干了砖缝里的血渍。

苏蘅瞳孔骤缩——青灰色砖面上,周氏血脉当承溯光八个字泛着焦黑,笔触竟与古画里脱落的溯字金粉如出一辙。

这是......她声音发颤。

九世劫数的根。谢砚收了折扇,指腹轻轻划过砖面字迹,周氏是上界安在人间的锁,而你是钥匙。他抬眼时,眼尾细纹里浸着雨雾般的温柔,但钥匙不该被锁在匣子里。

子时梆子声突然撞进祠堂。

苏蘅猛地转头,见王伯提着灯笼又折了回来,灯笼穗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那是李婶鞋垫里的砒霜,她前日替老夫人验药时见过。

王伯脚步虚浮,显然方才被谢砚吓破了胆,但灯笼里的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分明是有人拿更狠的东西逼他回来。

五姑娘,您......王伯刚开口,苏蘅已抄起真家书要往地砖缝隙塞。

手腕却被谢砚轻轻扣住,他另一只手展开折扇,扇面并蒂莲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五夫人帕子边缘的绣样,苏蘅前日在五夫人旧衣箱里翻到过。

收进扇骨。谢砚低声说,指节在扇柄某处一按,扇骨突然分开条细缝,这是用南海玄铁铸的,水火不侵。

苏蘅犹豫半秒,将真家书塞了进去。

谢砚合拢折扇时,她瞥见扇面左下角极小的砚字,墨迹与前世生母帕子上的蘅字,竟是同支笔写的。

寅时三刻。谢砚突然说,目光扫过祠堂外的雨幕,孙媳房里的安神香该换了。

苏蘅一怔。

孙媳是大房新娶的少奶奶,前日她替老夫人送补药时,见那姑娘手腕有针孔,分明是中了慢性毒。

此刻谢砚提起,难道......

去送药。谢砚将折扇塞进她手里,转身时外袍带起一阵风,带着这个。

苏蘅攥紧折扇,感觉扇骨里的家书隔着布料贴着掌心。

祠堂外的雨势更猛了,她望着谢砚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混着雨声,擂出陌生的节奏——九世轮回里,第一次有人替她把命运的锁,钥匙递到了她自己手里。

她低头看向腕间胎记,金光正随着心跳明灭。

砖缝里的周氏血脉当承溯光还在,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那不是枷锁,而是......

五姑娘?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老夫人说,寅时三刻该给大少奶奶送安神汤了。

苏蘅应了声,摸了摸袖中折扇,转身时雨水顺着发梢滴进后颈。

她望着雨幕中影影绰绰的祠堂门,忽然想起前世生母临终前的话:蘅儿,你要记得,光不是用来被追的,是用来......

用来打破黑暗的。她轻声说完,踩着积水往大少奶奶院子走去。

雨夜里,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脉里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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