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焚血诓大帅,毒计藏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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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血催元的状态在经脉里奔涌,如同一锅滚油里浇进冰水,轰然炸开的并非力量,而是焚烧神魂的滚烫。张玄只觉得每一寸骨骼都在沸腾的血液里吱嘎作响,可那本该撕裂脏腑的剧痛,却被某种更冰冷的意志强行压制在躯壳深处,变成一种麻木而危险的稳态。

他强迫自己掀起一丝谄媚讨好的假笑,对着秦大帅那张横肉虬结的脸,努力挤出几分少年面对强权的畏缩与卑微:“大帅……神力开山,神威赫赫……小道这破庙里的微末把戏能入您的眼,是千百年修来的福气……”他一边哆嗦着开口,一边从染血的袖口内侧扯下一条布片,颤巍巍地按在胸前撕裂的爪痕上,动作牵扯伤处,喉头立刻涌上一股甜腥,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只是……”他喘了口气,声音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哭腔,“小道士这身子骨,前些日子遭那天雷反噬,如今经脉如碎瓷……实在是禁不起半点折腾了。”他抬起手,试图指向不远处一个负责扛梁柱、脚步虚浮得几欲昏倒的老庙祝,那老庙祝昨夜才被士兵从柴房揪出来,枯槁的脸上连绝望都麻木了,“若…若没有点固本培元的百年灵药吊着这口气……莫说催动雷符引气布阵,就怕…就怕没等电厂建好,小人已成一具尸首,误了大帅的大事啊!”

“哦?”秦大帅的三角眼危险地眯起,饶有兴味地盯着张玄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失去价值的猎物。空气中弥散的尘土和民夫挥汗如雨的血气味道,更添了几分压迫。“小牛鼻子,跟我这耍花腔?”他皮靴碾在碎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敢!万万不敢!”张玄扑通一声跪下,动作快得几乎撕裂胸口绷带,“只需…只需十年份的何首乌!此物最是温和固本!镇上药铺……想必…想必寻得出几株!”他砰砰磕头,额头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留下一片黏腻的血迹,“求大帅开恩!给小人几日苟延残喘……待身子稍稳,定为大帅点亮千盏万盏不灭明灯!”

跪拜的姿态让他的视野低伏,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秦大帅腰间那把寒光闪闪的军刀鞘上。他能感觉到石磊师兄微弱的气息在自己后方一丈外的香灰和尘土中弥漫,那气息每一次微弱下沉,都如同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尖。

“何首乌?”秦大帅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要求低贱得可笑。他朝着门外早已候命的刘营长歪了歪头,声音懒洋洋却透着血腥:“去!把任家镇所有药铺库房里的何首乌,甭管几年份,连根带泥给我刨出来!一炷香!”

“得令!”

马蹄声伴随着皮靴践踏商铺门窗的暴烈破碎声瞬间撕裂了小镇的麻木。哭喊、哀求、物件打砸的混乱噪音如潮水般涌入道观残破的殿堂,又被兵戈之气强行压下。不到半炷香,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沾满泥泞的粗糙竹筐,踉跄冲进来,狠狠掼在地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何首乌像一堆被人遗弃的树根杂乱堆砌,小的如指头,最大一株也不过婴儿手臂粗,且大半带着虫蛀鼠咬的残痕,泥土里还混着草药碎叶和几枚被踩扁的铜钱——这哪是药铺存货?分明是士兵直接从药圃里拔出的劣等货!

“给!”刘营长一脚踹在筐边,冷笑。

张玄没有抬头,只是伸出那缠满渗血布条的手,颤巍巍地在泥泞中摸索,抓起那根最大的、还算完整的何首乌。他看也不看,用尽力气,如同啃食树根的野兽,粗暴地将那粗壮根茎塞入口中!

咔嚓!咔嚓!

坚韧的纤维被他用牙齿疯狂撕咬、咀嚼、吞咽。苦涩污浊的土腥味和草木汁液瞬间冲进口腔,混着从牙龈被硬物硌破渗出的血水。坚硬的木质几乎划破喉管,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牵动胸前狰狞的爪伤剧痛,胃里翻江倒海。他嚼得额角青筋暴跳,眼中血丝密布,口水混杂着泥浆和血丝顺着下颌不断淌落,打湿了胸前肮脏的道袍前襟。

秦大帅和一众士兵看着这近乎自虐般的吞吃相,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没人看见,就在张玄俯身抓取何首乌的瞬间,他左手手指在沾满血污的袖口内侧快速划过。那微弱的、引雷符残余的微弱电弧,如同最灵巧的银丝,悄然穿透破布和尘土,无声无息地渗入他手腕的皮肤之下——这是他以焚血之躯对残存雷符力量最后的强行驱动!

一股狂暴却细微如发的灼热气流,顺着他奇经八脉被强行撕裂的缝隙逆流而上,在口鼻间汹涌的药气和秽物气息掩饰下,骤然爆发!那不是汲取,而是最直接的“截脉灌顶”之术!

嗤——!

一缕肉眼不可察的淡白精气,挟裹着何首乌中最精纯的一丝草木元力,如同一条发光的细蛇,从张玄口鼻之间飙射而出!电光石火间,精准无比地钻入了一丈外、躺在冰冷地上无声喘息、气若游丝的石磊微微翕张的鼻孔!

石磊干裂灰败的嘴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原本断断续续的微弱呼吸,几乎在瞬间变得绵长了一丝!他那灰败的眼皮底下,因剧痛而散大的瞳孔,似乎也凝滞了片刻,像是被强行注入了某种维系生命的火种!

快好起来……师兄…替我…守住这里!

张玄猛地吞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苦涩的渣滓,混杂着血沫用力咽下,抬起布满血污的脸,挤出更深的谄笑,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谢…谢大帅……小人…有力气了!”

暴戾的工地并未因这点插曲停顿分毫。

士兵的皮鞭沾着清晨的露水,在空气中抽打出尖利的呼啸,狠狠落在那些赤裸脊背上。“快!都他妈没吃饭吗!天黑前!给老子把这正殿的梁柱都卸下来!”刘营长的咆哮如同炸雷。沉重的原木梁柱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被粗暴拉扯、拽倒,掀起漫天呛人的尘土。整座清微观如同被剥皮剔骨,只剩下几面残缺的、画满褪色符文的墙壁徒劳站立,像被肢解前死不瞑目的骨架。

张玄倚坐在一堆刚拆下来的瓦砾上,任由尘土洒满一身。几个士兵正吆喝着将废弃的香炉、铜盆、蒲团、碎砖烂瓦胡乱推入一个刚在偏院挖出的大坑。他看着那些东西沉入坑底,如同埋葬道观最后的残余。

他慢腾腾地挪过去,蹲在坑边,从怀中掏出一把暗红色的粉末——那是昨夜他以心火强行煅烧、未完全散尽的雷符灰烬!他一边假意帮士兵扒拉废料,一边用身体遮挡着坑边士兵的视线,手腕轻轻一抖,将那混合着至阳至煞雷火气息,近乎剧毒符灰,不动声色地撒入那些混杂的泥土瓦砾中!

符灰渗入泥土,被新的泥土覆盖,如同埋下一颗无声的诅咒炸弹。

“道长,搭把手?”一个士兵见他蹲在坑边,没好气地吆喝。

“就来…就来!”张玄忙不迭应声,借起身的动作,袖口拂过那新填平的土坑表面,仿佛只是掸去灰尘。

烧吧……烧干净了,连骨带魂……都给你们这些魑魅魍魉陪葬!

夜色浓稠如墨。

白天喧嚣的工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夜枭在远处枯枝上偶尔发出几声不详的怪叫。张玄蜷缩在残破殿堂最阴暗的角落,这里白天曾是供奉祖师神像的底座位置,如今只剩几块刻着模糊符咒的基石。看守的士兵在院门外靠着门框打盹,鼾声粗重。

他用碎石片,死死割开了自己的左腕!

没有声响。剧烈的痛楚被他用牙齿紧紧咬住的衣袖堵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濒死的呜咽。暗红色的、带着异样滚烫气息的血浆,如同粘稠的岩浆,汩汩涌出,浇灌在掌心紧握的三张叠得方正的引雷符上!

每一滴血的流失,都如同抽走他体内最后一点生命的余烬。符箓贪婪地吸收着这饱含焚血催元秘力的精血,纯黄纸页变得如同浸透血墨的漆皮,符纸表面那些玄奥的雷纹朱砂痕,在血的滋养下竟如同活物般微微凸起,丝丝缕缕的紫色电芒在纹路深处诡异流转,发出微不可闻、却又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手腕剧痛欲裂,意识在极度的虚弱和精血流失带来的阴冷中摇摇欲坠。他死死咬着牙,仅凭一股不散的执念支撑。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疯狂地挖掘着身下那冰冷坚固的殿基!

指甲崩裂,石屑混着血沫嵌入指缝,指骨在坚硬的泥土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终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深埋入根基地脉的坑洞。

三张吸饱了他心尖精血、缠绕着致命紫电的符箓,被他一寸寸地、以近乎朝圣般的专注,仔细埋入这殿堂中央最深的地脉节点!冰冷的土块和碎石重新覆盖上去,遮掩掉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骨,瘫软在冰冷的基座上。黑暗中,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疯狂擂动,声音沉闷而绝望。

烧吧…烧个干干净净……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欲熄。就在沉入无边的黑暗之前,一个冰冷的倒计时数字轰然刻在他灵魂深处:

【焚血催元状态剩余时间:04:28:19】

翌日清晨,清微观残址上响彻秦大志跋扈的狂笑。他阔步踩过满地狼藉的青石板,崭新的军靴踏在那些刚被填平、底下埋着骨灰香炉和剧毒符灰的新夯地基上,目光如同盯着砧板上的鱼腩,肆意扫过脸色灰败、靠在一块断壁上勉强支撑的张玄。

“小鬼!”秦大帅的三角眼闪烁着残忍的快意,猛地抬脚踹飞一块挡路的碎裂神像基座,“你这破庙的风水宝地本帅征用了!发电机明日就运到!”他逼近一步,军刀刀鞘有意无意地顶向张玄咽喉,“给我把那些引雷点灯的妖……呃?!”

一匹快马如同失控的疯牛,挟着劲风碎石狂暴地冲破了残破的山门!马上斥候浑身是血,头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满脸泥土和惊恐,几乎是滚鞍落马,连滚带爬地扑到秦大帅脚边!

那凄厉的叫喊带着破音的颤抖,如同厉鬼的尖啸,瞬间撕裂了清晨工地虚假的宁静:

“大帅!不好了!任家镇西郊……乱葬岗!炸……炸开了!三……三具成了精的绿毛僵……直扑西大营盘!留守的弟兄……弟兄们顶……顶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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