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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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各路人马相继散去,已是凌晨十分。

时局动荡,地面上不太平,本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保命,怎奈见不到索菲亚,他始终放不下心;在五哥和挞沙的护送下,趁夜前往白头马路的宅邸。

之前,五哥曾来过几次,从未进过大门。挞沙是第一次,被眼前的豪宅彻底震撼了,连讲话的嗓音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五哥,这家里可真阔气呀!”

“别说是你呀,就连生哥第一次来都被吓了一跳。”五哥迅速扫过庭院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小声嘀咕道。

“我是疍家人,从小在船上长大。小时候,阿爸包船出海就再也没回来。我妈改嫁之后,继父几乎天天打骂我。后来,我就上岸了,从海滨的木板房到公园的长条椅我都住过,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来这样的地方!”

“呵呵,说不定还能住一宿呢。”他自幼跟生哥一起长大,无法想象对方年少时那些痛苦的经历。

“那我这辈子都值了!”仰望着掠过头顶的巨大的科林斯柱,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被安排在楼下喝茶,看着生哥上了楼。坐在弹性十足的大沙发上,各种从没见过的点心、水果被一一摆上了桌。

“忙了整整一晚上,随便吃点垫垫肚子。”讲话的是个精悍的帅哥,漏出来的纹身一圈一圈的,仿佛是经文。温柔的嗓音破坏了威武的形象,好像是个泰国人。

站在窗口附近的壮汉也走了过来,为了打消五哥的疑虑,率先吃了起来,“吃过饭,有人会给你们安排房间。索菲亚小姐会跟生哥聊很久。先吃几口东西压压惊,吃饱了肚子早点休息。”

挞沙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啊?”单看一眼就知道这二位有多狠,像他这样的能一拳打死三个。

“他叫猜猜,泰国人。”扫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我姓白,克钦人。为了跟他呼应,大家都叫我蓬蓬。”

没等挞沙开口,五哥先做起了自我介绍,“马少坤,比大伙年长一点,大家都叫我一声五哥。”转头看向大口吃点心的挞沙,代为介绍,“他是兴和的人,名叫挞沙,‘帝豪’的生意都是他在帮生哥打理。”

挞沙觉得五哥分明把他当外人,急忙补充道,“在哪个社团不重要,我只认生哥!生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动生哥就是跟我过不去!”

此时,黄重生在确认索菲亚毫发无损之后,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抱在一起说了一堆牵肠挂肚的情话,终于进入了正式话题。

“听说你被唐小姐请去喝茶,我当时就慌了。镇定都是装出来了,我的腿都软了。”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拉她坐在膝头。怎么都亲不够。

“我听说你差点把祥叔的儿子给杀了。众目睽睽之下,要不要这么冲动?”抚弄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数落道,“一屋子目击证人,捞你都想不出办法。万一失手,打算吃牢饭呐?”

“我有分寸,吓吓他嘛。不然他怎么会怕我?不怕我怎么会把他们的鸟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啊。”气味是一种隐秘的占有,它比触摸更危险,比语言更私密。用力握住燥热的小手,猛地将她扯进怀里……

呼吸压迫,断续耳语,“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时刻提醒自己,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五哥做得就很好,懂得洁身自好……”

“都是吃五谷长大的,非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说句不客气的话,五哥祖上只是我外公府上的家奴,他倒看不起底层人,把门户看得比什么都重。不论是皮蛋、挞沙,还是阿娴,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大概是从小接受了太多“天赋人Q”的教育,他从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对了,你那个‘阿娇’怎么样了?身上好点了吗?”了然郑彼得做的那些事,只是没想到他把阿娴收了房。

“已经没事了。”并不忌讳谈论此类话题,索菲亚的宽容是普通女人不具备的,“我不忍看她继续作践自己,想要拉她一把。既然她想跟着我,那就给她个机会吧。”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把人照顾好。突然走出那片名利场,人是会寂寞的。”

“什么意思啊?担心她出墙?”感觉对方在隐晦的提醒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在乎,她要是找到了毕生的归宿,我立刻放她走。备足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亦未尝不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你到底爱不爱她?”心里恍惚有了答案,她可能错怪他了。

“喜欢吧。”紧皱着眉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成全一个人不好吗?谁也不是非得谁不可,干嘛非要闹到鱼死网破?”

食指轻触他的鼻尖,嘲讽道,“总觉得人家可怜,总想帮人家。你这种性格,要娶一屋子老婆。”

“开枝散叶是责任,我们家一脉单传,人丁单薄。你是我唯一的港湾,哪怕只是一起喝杯咖啡,什么都不做,憋在肚子里的委屈,除了你,不知道还能对谁说。你千万不能出事。我真的好害怕,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这次,我能幸免于难,是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天真又傲慢的唐小姐。碍于贺太与先父是故交,唐小姐并没有向贺太提及此事,只是凭她的一己之力在操控局势。因为太过年轻,手段生疏而漏洞百出。然而,在贺太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她一定会亲自登门向贺太做出解释。”

“我明白,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贺太若出手,那将是灭顶之灾。”

“好消息是,家父与贺太交情深厚,她对我存有几分偏爱。倘若与唐小姐当面对质,我未必会输。”

“坏消息呢?”

“那个泄密者。倘若他被人带到贺太面前,我就算全身是嘴也无从辩驳。郑彼得就是我的前车之鉴,触怒了贺太,大概只有以死谢罪了。”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知道我们全部计划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

冯如海。当初,他答应贷给他们那笔钱,是想通过索菲亚的引荐投靠贺家,索菲亚收了他的钱,借义卖会涮了他一把,故意隐瞒了会后的答谢宴会,致使冯如海错失了接触贺家的机会。对方把钱贷给了他们,为他们在凼岛圈地提供了资金支持,冯如海已然被绑架了,被索菲亚硬拉进了他们的计划。对方只好跟着他们往前走,但其心里是不情不愿的。

后来在野餐会上,给蓝盈盈放假消息的也是他,说填海那块地会沉降,都是索菲亚安排好的。

但在郑彼得死后,他被吓破了胆。因为畏惧贺家的手段,他决定弃暗投明,所以才偷偷找到了唐小姐和盘托出了他们的计划……

“别胡思乱想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替我完成后面的工作。我会在天上看着你,我会将这段时光铭记在心。我要将这美好献给路旁的花,献给玻璃杯里摇晃着的晶亮的阳光,献给教堂的红色圆顶,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世界。”

“要是我死了,请允许我把它戴进坟墓,让它一直陪着我。”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在心里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次不是玩笑,是说真的。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他不能再奢望什么。

“你放心,出了任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就算尸横遍野也不会脏了你的羽毛。”释然叹了口气,轻笑,“日不落终究要落下西山。我的时代即将过去,属于你的时代很快就会来临。我会保护你,帮助你,将我们家族的荣耀传承下去。”

相思苦短,抵死缠绵,秒针的滴答声被暗夜放大,倒数着此生相伴的时间……

睡到日上三杆才醒,看了看表,从床上爬起来,拥抱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女人,“在看什么?什么时候醒的?”深情贴面,低头看向她手里的卡片。

将卡片及附文一同交给他,吻他的脸,“我托朋友办理了几张持枪牌照,你收好。街面上的械斗还停留在刀枪棍棒的时代,遇到昨晚那样的场面,手里有枪才能控场。”

拢着如瀑的卷发,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好了,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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