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灌进临时搭建的竹帐时,宁羽正用湿布擦拭腰间的剑伤。
锁妖空间里那只九首妖蟒的毒牙在他腰间犁出的伤口还未结痂,泛着暗红的血珠渗进布纹里,像朵开败的红梅。
宁盟主,药老送了新制的生肌散。紫凰掀帘而入,腰间银铃轻响,手里端着个青瓷小瓶。
她的狐毛斗篷搭在臂弯,露出月白劲装下利落的腰线,眉尾那抹朱砂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说你再这么硬撑着,伤口该长蛆了。
宁羽接过药瓶,指腹擦过瓶身还带着的余温,忽然笑了:凤凰族的圣女,现在倒成了我的药童?
少贫嘴。紫凰耳尖微烫,转身时却没忘了帮他拉紧帐帘,方才清风道长来报,贪狼那老东西今日巳时三刻出了营地,往西边乱葬岗去了。
他说要去采什么血参,可我派去的暗卫说,乱葬岗根本没有血参生长的温床。
宁羽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方才在山谷里瞥见的交头接耳,想起那两个小门派掌门隐晦指向他怀中的手指,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去把云无涯叫来。他将药瓶收进储物袋,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聚灵珠——这颗流转着星辉的珠子自带回营地便没离过他身,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嗡鸣,让他用剑阁的穿云步跟上去。
贪狼若真有二心...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无涯掀帘进来时,腰间铁剑还沾着晨露,发梢滴下的水落在青石板上,啪地溅起小水花:盟主,我刚在西谷外的老槐树上歇脚,看见贪狼那厮和个穿鳞甲的家伙碰头了。
那鳞甲泛着幽蓝,像是魔教青鳞卫的装束!
宁羽瞳孔微缩。
他记得三天前青鳞魔将率着百鬼军在联盟阵前叫阵,被紫凰用凤焰烧了半条手臂,此刻竟敢潜入联盟腹地?
他们说了什么?紫凰的指尖已按上腰间的凤鸣剑,剑鞘上的凤凰纹路隐隐发亮。
云无涯抹了把脸上的水,压低声音:那青鳞魔将说聚灵珠在宁羽怀里,你们联盟里那些小门小派早看他不顺眼,只要你在分配会上闹起来,我们里应外合......贪狼笑说等珠子到手,我便带三十个小门派投你们魔教,到时候......
帐中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宁羽望着案上的聚灵珠,忽然笑出声来:好个里应外合。
紫凰,你去把药老和血魔长老请来。
云无涯,你再去探探他们约的时间地点——就说贪狼要在明日辰时,于演武场分珠。
盟主是要将计就计?云无涯眼睛一亮。
不错。宁羽解下腰间的九霄剑放在膝头,剑身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流转如活物,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是谁在做分裂联盟的走狗。
第二日辰时,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
宁羽站在高台上,怀中的聚灵珠被他故意露出半角,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台下密密麻麻站着联盟各脉修士,清风道长带着几个小门派掌门站在前排,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群麻雀。
今日请各位来,是要商量聚灵珠的分配。宁羽话音刚落,台下便炸开了锅。
宁盟主,这珠子是你从锁妖空间带出来的,凭什么分给我们?
就是!
苍梧宗的人还在山外盯着呢,我们小门小派可担不起这因果......
宁羽望着人群中冷笑的贪狼长老,指尖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
突然,演武场四周的幡旗无风自动。
青鳞魔将从后排窜出,手中鬼头刀裹着腥风劈向宁羽!
他臂上的鳞甲泛着幽蓝,正是前日被紫凰灼出的伤痕还未愈合。
宁羽!你私藏重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一道赤焰从天而降,将鬼头刀烧得通红。
紫凰踏着火凤虚影落在宁羽身侧,凤喙状的发簪闪着金芒:青鳞狗,前日没烧够?
青鳞魔将慌忙后退,却撞进一张由藤条编织的大网里。
药老柱着龙头拐杖从人群中走出,胡须上沾着药香:老匹夫的千缠藤,你可还认得?
好个里应外合!宁羽抽出九霄剑指向贪狼,剑鸣声盖过所有喧哗,贪狼长老,你勾结外敌,企图分裂联盟,当真是以为我宁羽眼瞎?
贪狼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望着四周突然围上来的玄灵卫——那些他以为是小门小派的修士,此刻正握着淬毒的短刃,目光如刀。
你......你怎么知道......
云无涯的穿云步,连剑阁的藏剑阁都能潜进去,你这点小伎俩?宁羽向前一步,九霄剑的剑意如冰锥刺入贪狼识海,昨日你与青鳞魔将在乱葬岗说的每句话,都被他听了个清楚。
台下一片哗然。
清风道长颤抖着指向贪狼:我就说你昨日非要我去采什么血参!
原来你是要支开我!
杀了他!
叛徒该碎尸万段!
喊杀声震得演武场的青石板都在发抖。
贪狼突然暴起,手中的九环刀朝着最近的小门派弟子劈去: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放肆!
一道青锋破空而来,精准钉入贪狼手腕。
灵虚真人踏着剑从云端落下,道袍翻飞如鹤:宁盟主为救联盟众人,在锁妖空间里被妖蟒撕了半条命。
你这等鼠辈,也配提垫背二字?
贪狼痛呼着栽倒在地。
玄灵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制住。
青鳞魔将见势不妙正要逃,却被紫凰的凤焰围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别杀我!
我背后有......有大尊大人!
他说要......要让这联盟碎成渣......
话音戛然而止。
紫凰的凤焰骤然收紧,青鳞魔将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便化作了一缕黑烟。
宁羽望着那缕黑烟,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看向台下,晨光里无数道目光望过来,有愤怒,有愧疚,有震撼。
他摸了摸怀中的聚灵珠,珠子里的灵气正疯狂翻涌,像是在回应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各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我宁羽带你们进锁妖空间,不是为了当什么盟主。
是因为——他掀起衣摆,露出腰间未愈的剑伤,这伤是为了救药老;上回在血池里替清风道长挡的那一击,现在还疼;云无涯的剑断了,是我用九霄剑的碎片替他重铸的。
他举起九霄剑,剑身上的纹路流转如星河:我宁羽或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宁羽的剑,护的从来都是该护的人。
聚灵珠,我分。
每个在锁妖空间里流过血的兄弟,都有份。
台下忽然响起掌声。
先是云无涯,接着是清风道长,然后是那些曾交头接耳的小门派修士。
掌声如浪潮般涌来,震得演武场的幡旗猎猎作响。
紫凰望着宁羽被晨光镀亮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刚穿越到这方世界时,在破庙屋檐下啃冷馒头的模样。
那时的他总说活着就行,可现在——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凤鸣剑,剑鞘上的凤凰纹路烫得惊人。
夜落时分,宁羽独自登上营地后的山岗。
他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篝火,听着远处传来的谈笑声,怀中的聚灵珠突然发出清亮的鸣响。
怎么?
连你都听出他们现在开心了?他低头轻笑,指尖摩挲着珠子,忽然顿住。
山风卷来若有若无的魔气,比青鳞魔将身上的更浓,更冷。
他望着东方天际那片反常的血云,瞳孔缓缓缩成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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