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闹？”
“没有。”
“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有人请吃饭，怎敢不去’。”
姬姒意轻轻一笑。
“好。”
“那就让他去吃这顿饭。”
“看他回来的时候，还吃不吃得下第二口。”
京郊驿站。
李洵玉一袭青袍，系腰牌，披常服。
他没带太多官员，反而多带了十余名内廷卫随，三辆文书马车，五十斤印章用的朱泥。
杜世清一直送到驿门，憋了半天才开口：“大人，您这不是贬官对吧？”
“你说呢？”
李洵玉回头笑着拍了他一下：“户部的账烫手了，她得找个法子把我调出去，又不能让我走得太亏。”
“御史巡查使听着小，可这腰牌一亮，地方官见了都得绕圈。”
“再加一句‘钦差’，连地方军都得松口。”
“你觉得我是贬，还是升？”
杜世清咽了口唾沫：“那您走这趟，到底干嘛？”
李洵玉翻身上马：“洗账。”
“洗谁的账？”
“先洗青州。”
“再洗户部藏的旧账。”
“再不然——”他顿了顿，“洗先帝留下来的那条银路。”
他没再多说，策马而去。
身后风起，马蹄踏雪。
没人知道，这趟南巡，是朝堂斗争的缓冲带，还是另一条真权之路的起点。
次日清晨。
太后如愿见到了“政绩司被外派”的奏折。
她笑了。
“终于有点眼力劲了。”
“这小子再留在京里，迟早出乱子。”
宰相孔卿白轻轻应了一句：“娘娘放心，咱们在京里，有的是人。”
“他这把刀，就算利——也不能天天在眼前晃。”
太后哼了一声。
“朕要看他南巡之后，还怎么回来。”
但她没注意到，卷宗底角的红印上，那四个字赫然在目——
御前亲批
不是内阁。
不是太后。
不是宰相。
是她亲手送出去的男人。
她放他出城的时候，亲自给了刀。
只是她不知道，这把刀，不是借出去的。
是送的。
青州南城，第三日午后。
李洵玉一行刚驻脚安顿，南城县令亲自上门，送来一摞“地方欢迎表册”，其中有一项特别引人注意——
“城东书院重修水堤工程清册。”
李洵玉没拆开，手指一点册封印处的红章，低声问：“这账归谁批？”
县令赶紧回：“原归青州府尹审核，后改归节度使节银科目，最终由书院山长审后备档。”
“山长？”李洵玉挑眉。
“书院还能批银子？”
县令低着头，嘴角抽了抽，声音都在打滑：“非是批银……是代审——是为了学田护修，朝廷旧制确有留文人之责……”
“行了。”李洵玉打断他，“你说这些，是怕我抓你，还是想引我去抓别人？”
县令一个激灵，跪下磕头：“大人明察——小人不敢！只是……只是这事儿确实蹊跷，那水堤三修三崩，账上却写着‘三修如初，堤稳千丈’。”
“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只是没人敢动书院那位山长。”
“谁山长？”
“姓郑……郑复之。”县令咬牙，“先帝年间进士出身，结交广博，连兵道里也有人听他讲过课。”
“那他真是人才。”
李洵玉起身，笑了。
“走。”
“咱去听听这位郑山长——讲账。”
青州书院，讲堂后堂。
郑复之听说御史巡查使亲临，还特地换了身整洁儒袍等着接驾。
一见李洵玉，他立刻起身作揖：“下官郑复之，见过李大人。”
“不必客套。”李洵玉打量他一眼，随口道：“听说你讲课讲得比修堤还起劲？”
郑复之略显尴尬：“李大人说笑了，修堤之事由工部代役，学生不过代审账目、帮忙筹料。”
“筹料筹出三崩堤岸？”
李洵玉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扔，“郑山长，文人以身为尺，一寸不正，千里歪风。”
“你代审的这三年账，一共批出赈银四万一千七百两，堤一崩再修、堤堤无效，三年百姓浸水六次，死者三十七人。”
“你是读书人，你给我讲讲——这些人的命，怎么算？”
郑复之手抖了。
“我、我只是走程序……材料费用另有人定价，账目我未敢篡改——”
“你敢收尾。”
“你用书院的印，盖了这些人的命。”
【叮！系统提示：任务追踪中】
【副任务开启：书院银骨】
【目标：拿下‘山长口供’，抽出水利调拨主线】
【奖励：政绩司·地案激活、女帝信任值 10】
李洵玉冷笑：“我不需要你认罪，我只需要你带我——去看看你修的那口堤。”
“现在？”
“现在。”
两个时辰后。
青州南郊，三湾堤岸。
李洵玉亲自踏上那块“账面上耗银四万”的堤坝。
脚刚踩上去，一塌。
泥沙下掩着稻草、碎砖、烂布，连最起码的石灰粘合层都看不出来。
“这叫堤？”
“这叫……填。”
他冷眼看着。
“郑山长。”
“你要是不说是谁出的材料价格单，我现在就让你下去，挖开你埋的账。”
郑复之脸色惨白，双膝跪地，颤声道：“是、是工部驻青曹员‘钱直’，他与我私交多年，他说材料是节度使那边定的，我、我不敢不从……”
“那你为什么要盖章？”
“他说——账我不盖，就有人去书院查我三年前的‘户籍倒补案’！”
“他说——你不盖银章，你的院也保不住！”
“我……我怕。”
李洵玉没动，只看着他。
【叮！任务达成】
【政绩司·地案系统开启】
【青州“书院账”入主录】
【激活下条支线：“节度使军线掺账”】
他叹了口气。
“怕？”
“你怕失院、怕下狱、怕节度使。”
“可你就不怕——你在骗我女人？”
郑复之一愣。
“我……什么？”
李洵玉蹲下，轻轻把那块被掩的“石碑”拂开，碑下那句字，是赈银拨款时刻的落款——
【御批：水善利万物，民息可居】
那是姬姒意亲批下发的赈银头笔。
他盯着那字，语气低沉：“你是读书人。”
“可你抄的不是书，是命。”
“你胆子这么小，还敢活着？”
那一夜，书院被封，堤案成卷。
政绩司地方分档第一次成立。
李洵玉回驿馆，坐了整整半夜。
直到清晨时分，他才写下一封信，系上印泥，递给随卫。
“送京，亲手交给她。”
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我不是在查你的人。”
——“我是在替你查你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