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碑下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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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妆的掌心被佛珠烫得发红,她却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

指尖传来灼热的触感,仿佛有细小的火苗沿着掌纹蔓延,烧进了她的骨髓。

归元钉表面的金纹突然扭曲成蛇信形状,冰层下的石碑渗出一股股黑雾,像腐烂的血膏般黏在雪地上,所过之处,积雪滋滋融化,发出刺鼻的焦味,露出下面焦黑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像是无数尸体腐化后的气息凝结而成。

“铁牛!”她转身吼道,声音里带着破风的锐响,像利刃划过耳膜,“砍断那些爬向结界的黑丝!老丈,用你腰间的青铜铃震散它们!”

铁牛的巨斧早已经挥得虎虎生风,斧刃劈开一团黑雾凝成的兽形,却见那东西被劈成两半后又诡异地黏合,尖爪擦着他胸口划过,血珠立刻浸透了粗布短打,湿冷的布料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温热的液体滑入嘴角,带着咸腥。

他突然笑了:“和尚说得对,这一世,我不逃!”话音未落,他竟将斧头倒转,斧柄狠狠砸进雪地里,整个人跪在阵眼位置,额间浮起一道淡金色的光——那是玄智在第三次轮回里,用《金刚经》渡他时留下的佛印,光芒映得他眉宇间一片圣洁。

老向导的青铜铃终于响了,“叮铃”一声像敲碎了块冰,清脆中夹杂着金属特有的嗡鸣,黑雾被震得向后缩了缩,空气中顿时清爽了些许。

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铃绳,指节发白:“女娃,这碑灵是被因果劫养了千年的怨魂,单靠机关术压不住!”

红妆的指尖在星轨罗盘上飞转,十二根青铜指针同时指向石碑,齿轮咬合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某种古老的机械在缓缓运转。

她能感觉到罗盘在发烫,机关齿轮咬合的声音里混着碑灵的尖啸,像有千万根细针在扎她的耳膜。

“压不住也得压!”她咬着牙,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清脆的铃音与碑灵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弦。

“玄智在碑里做什么,我们不清楚,但至少……”她忽然顿住,抬头望向石碑——

血光已经淡了些,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三道影子在浮动,轮廓模糊,却透着某种压抑的力量。

玄智觉得自己被泡在温水里,周身的血光像有生命般轻舔他的皮肤,温热而潮湿,仿佛要渗透进每寸肌理。

等视线清晰时,他正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前方悬浮着三团光:左边是宝相庄严的佛影,眉间有金轮流转;中间是道袍飘举的道影,袖中隐现八卦;右边是披甲持刃的魔影,目中跳动着业火。

“小和尚,”魔影率先开口,声如裂帛,震荡着虚空,“你说要封印因果锁,可知道这锁困住的不只是劫数,还有我等三族的残魂?”

佛影合掌,梵音响彻四野:“当年三族以自身为引设锁,本为镇住因杀孽而生的业火。不想后世之人贪嗔痴不减,竟将锁中怨气炼为己用,因果劫才越积越重。”

道影抚须叹息,声音低沉悠远:“所以你要选,是继续封这怨气,让它终有一日撑破锁笼;还是放它出来,让九域再遭千年战火?”

玄智的心跳得厉害。

他想起七岁那年,邪修屠城时父亲最后说的话;想起老和尚圆寂前在他手心写的“渡”字;想起红妆第一次识破他僧人身份时,眼里跳动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干涩,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

“我不愿选。”他突然开口,声音在虚空中撞出回音,震得三影身形微晃,“两位前辈可曾想过,锁本身或许……”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坚定,“或许可以重塑?”

三影同时一震。佛影的金轮转得更快了:“如何重塑?”

“因果锁因人心而生,便该由人心而改。”玄智伸手按住心口,那里的因果印正发烫,皮肤隐隐泛红。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血流成河的战场、哭喊求救的孩童、轮回中挣扎的灵魂……

“我有因果印,是老和尚用半世佛力为我刻的。这印里有三千小世界的因果线,有我轮回时见过的贪嗔痴,也有……”他睁开眼,目光坚定,“有我想渡的人。”

魔影突然大笑,震得虚空摇晃:“好个小和尚!倒比那些自诩正道的老东西通透!”

道影的八卦图突然展开,将三影与玄智笼罩其中:“你且试试。”

玄智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因果印上。

皮肤裂开细小的血珠,那枚淡金色的印子竟缓缓浮起,带着他半世轮回的记忆,直朝虚空中央的石碑飞去。

外界的红妆突然踉跄了一步。

星轨罗盘的指针全部断裂,“叮”地掉在雪地上,金属撞击冰雪的清脆声响格外刺耳。

她抬头,正看见石碑上的血光突然转为金黄,那些黑雾像被抽干了力气般蜷缩回碑身,连铁牛额间的佛印都亮得刺眼,仿佛要从额头跃出。

“轰——”

石碑表面的古篆重新排列,“因果锁”三字变得温润如玉,宛如新生。

玄智的身影从碑中走出,脸色苍白如纸,却笑得很轻:“九域锁未解,轮回海未断。”他望向红妆,目光穿过她发间沾的雪,“但我知道了,因果不是绳,是桥。”

铁牛踉跄着站起来,斧头在雪地上划出深痕:“那接下来咋办?”

“重建因果秩序。”玄智说,声音里有他从未有过的坚定,“从每个小世界开始,从每个起了贪念的人开始。”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突然传来轰隆雷鸣,如同苍穹怒吼,撕裂了原本寂静的天地。

红妆抬头,只见一道紫光如利箭般划破云层,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形状,转眼就消失在轮回海方向。

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佛珠,普度二字还带着余温:“那……是什么?”

玄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因果印在他心口微微发烫。

他没说话,但红妆看见他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代表“有事要发生”。

风卷着轮回海的浪声扑过来,将众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老向导突然眯起眼,望着紫光消失的方向喃喃:“业火劫……要来了?”

红妆没接话。

她望着玄智被风吹乱的僧袍,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佛珠,突然笑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她脸上,映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管接下来是什么,至少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轮回里挣扎的孤魂。

他们是……

“走。”玄智转身,朝轮回海的方向迈出第一步,声音低沉却坚定,“去看看那道光的来历。”

红妆跟上,铁牛扛着斧头大步走在中间,老向导收拾起青铜铃跟在最后。

雪地上四行脚印延伸向远方,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层里,那道紫光正撞碎一片阴云,露出下面悬浮的半枚令牌——

“业火令”三个古字,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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