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客栈之时,玄智便觉得手中那串老和尚圆寂前塞给他的檀木佛珠,隐隐有一丝异样,好似在微微震颤,但他并未在意。
铁网绞紧的尖啸如利箭般刺破耳膜,尖锐的声响在空气中肆意回荡,玄智的袈裟被划破一道口子,那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反手拽住红妆后领往桌下缩,粗糙的木桌边缘擦过手臂,带来一阵刺痛。
指节抵着粗糙的木缝,能清晰摸到木纹里渗着的旧血,那黏腻的触感让人心生寒意——这客栈的每块木板都在诉说着前几轮轮回的死亡,仿佛能听见那些冤魂的悲泣。
柱子断口的新血。红妆突然在他耳边低喘,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痒痒的感觉让玄智微微一颤,方才那半截青铜柱,切口和铁网的锯齿纹路...是同一种机关刀。
玄智瞳孔微缩,眼前青铜柱的断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早注意到木架上的残缺机关,但此刻经红妆点破,才惊觉那九根青铜柱原是铁网的枢轴——中间那根断柱,分明是被外力强行截断,导致整座机关失控。
可谁会在启动前破坏核心?
是影流的疏漏,还是
看屋顶!红妆猛地抬头,急切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玄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原本垂落的铁网突然改变轨迹,像有活物般扭曲着,那扭曲的铁网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将商队护卫、阿虎甚至方才那红衣女子分别圈进不同区域。
影流站在柜台后,指尖还沾着暗扣的铜锈,嘴角笑意比刀还利,那阴森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各位都是轮回海挑中的妙人,自然要各得其所。
她在分人。玄智喉结滚动,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前世灭门夜,邪修也是这般将老弱妇孺赶到院东,青壮赶到院西——按因果轻重分类绞杀。
地面突然塌陷,剧烈的震动让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尘土飞扬,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玄智本能地搂住红妆滚向一侧,再抬头时,两人已跌进一条潮湿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让人忍不住想咳嗽。
头顶的石板轰地闭合,巨大的声响在通道里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声音填满。
机关暗河。红妆抹了把脸,发间碎瓷片簌簌掉落,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客栈地基下是空的,方才震动不是地裂,是影流启动了升降台。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墙面凸起的青铜纹,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一颤,看这些云雷纹,和我爹笔记里的千机阁机关图...一模一样。
此时,玄智手中的佛珠又开始微微发烫,那种温热的感觉透过掌心传来。
他握紧胸前佛珠,回想起刚进入客栈时佛珠的异样,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通道深处传来咔嗒轻响,那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与此同时,通道里的气流微微有些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红妆瞬间弹起,拽着玄智贴墙,紧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刀轮!
话音未落,三枚半人高的青铜刀轮从两侧墙缝旋出,刀刃上还凝着暗褐色血渍,那血渍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刀轮旋转时发出“呼呼”的风声,仿佛是死神的呼啸。
刀轮之间,密密麻麻的弩箭孔正在缓缓转动——这是连环杀局,刀轮扫过的区域,弩箭必定补位。
左边第三块砖。红妆指甲掐进墙缝,那尖锐的疼痛让她眉头一皱,机关术里的三枢锁,调节点在刀轮轴、弩箭簧和升降台齿轮。她迅速指了三个位置,我去调刀轮轴,你盯着弩箭孔!
玄智的佛珠突然剧烈震颤,那强烈的震动让他的手都有些发麻。
他闭了闭眼,凭气流变化算出弩箭发射的间隔——三息一次,每次七支,角度偏左。等我数到二!他喊,声音坚定而沉稳,转!
红妆的匕首精准捅进刀轮轴的锁孔,铜屑飞溅,那飞溅的铜屑打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
刀轮转速骤缓,露出半尺空隙。
玄智拽着她冲过去时,第一支弩箭擦着他僧袍飞过,在墙上钉出个焦黑的洞,那“噗”的一声闷响,以及弩箭入墙的冲击力,让人心惊胆战——箭簇淬过毒。
好险。红妆擦了擦额头冷汗,转身要继续,却突然顿住。
转角处站着位灰衣老者,白发用草绳随意束着,腰间挂着个褪色的铜铃,那铜铃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晃动,发出“叮叮”的声响。
他正盯着玄智胸前的佛珠,眼神像在看一件旧物:小师父,你不是第一个来此的人。
玄智合十:老檀越见过轮回海?
见过三十七回。老者抚了抚铜铃,那清脆的铃声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每回都有人想解因果,最后都成了机关里的血锈。他抬手指向通道深处,那石碑上的偈子,莫要全信。
为何?
因果如网,不可轻解。老者说完,转身便走,脚步声在通道里荡出回音,眨眼便没了踪影。
红妆皱眉,疑惑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他像是...在替谁传话。
玄智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脑海中不断回味着老者的话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老者所言,或许另有深意。”
前方石壁上,一块青石碑在幽光中泛着冷意,正面刻着半偈: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他默念三遍,突然想起《中论》里的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这半偈缺了后半,或许是在暗示机关的空门?
看背面!红妆的声音带着颤,那颤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石碑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地图,箭头直指地下最深处,旁注小字:九域锁藏于此,机阁遗族死战护之。红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我爹最后一封信里说,皇室要毁了九域锁,怕它镇不住轮回海的业火...原来他们是想自己掌控。
上方突然传来闷响,那沉闷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玄智抬头,能隐约听见影流的尖笑:交不出钥匙,就用你们的命祭机关!
大厅!红妆拽着他往回跑,急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通道出口的石板被撞开时,玄智正看见商队护卫队长被红衣女子的剑刺穿胸口。
那队长浑身是血,却还在笑,那惨淡的笑容让人心中一紧:影流姑娘,你要的钥匙...在我这儿。他猛地吐出血沫,反手将一枚青铜碎片塞进玄智掌心,交给...能终结轮回的人。
玄智的掌心瞬间滚烫,那炽热的温度仿佛要灼伤他的手。
铜牌上刻着的轮回海图腾,正与木架上的青铜柱纹路吻合——这是九域锁的碎片!
找死!影流挥剑劈来,那锋利的剑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玄智没躲,双手合十念诵《无量寿经》:南无阿弥陀佛,愿以此音,度尔迷障。低沉的佛音如重锤,撞得影流脚步踉跄。
红妆趁机甩出一把机关钉,咔地锁住影流周身大穴,将她推进提前设好的铁笼。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命运?影流的怒吼混着铁笼震颤声,那疯狂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等九域锁重铸...你们会比我更想撕碎这因果!
红妆没有回头。
她盯着密库入口那道阶梯,眼里燃着簇火,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我爹说过,机阁最后一代掌事,要带九域锁去轮回海。
现在,该我了。
玄智握紧铜牌,跟着她踏入密库。
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黑暗瞬间将两人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泛起微光。
四壁镶嵌的古旧镜面,缓缓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穿袈裟的年轻僧人,一个是女扮男装的机关师。
镜中倒影里,僧人胸前的佛珠正在发烫,机关师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光,而他们脚边,半枚青铜碎片正渗出暗红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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