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智的鞋尖刚触到地面,腐朽的檀香味便裹着寒气往鼻腔里钻,那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嗅觉,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在鼻腔内刺痛。
他睫毛轻颤,抬眼便撞进一片残垣断壁——半座佛像歪倒在墙角,佛头滚落在地,慈悲的眉眼被焦黑的裂痕割得支离破碎。
视觉里,这破败的场景犹如一幅末日画卷,残败的佛像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不再。
红妆的手指在他掌心紧了紧,他侧头时正看见她皱起的鼻尖——这姑娘对气味最是敏感,此刻正抿着唇强忍不适,那微微抽动的鼻翼,将刺鼻气味的难受展现得淋漓尽致。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玄智的僧鞋碾过一片碎石,脚下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月光从残破的屋檐漏下来,恰好照亮地面斑驳的刻痕。
那刻痕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像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那是《金刚经》的残句,墨迹早已渗入石缝,却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泛起幽微金光。
他喉结动了动,前世在轮回海中听过的只言片语突然涌上来——金身劫者,劫在三毒,贪嗔痴火炼真金。
掌心佛珠骤然发烫,那滚烫的触感仿佛要灼伤手掌,他低诵一声阿弥陀佛,袖中手指悄悄掐住了串珠的绳结。
这时,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传来轻微的气息波动,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暗中窥视。
看这个。红妆突然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焦黑的铜片,手指与铜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擦擦”声。
她的指甲盖蹭掉表层灰烬,露出下方细密的纹路——九域锁的机关暗纹,和她小时候在父亲工坊里见过的分毫不差。这些刻痕不是杀人阵。她把铜片翻过来,背面还留着未完全烧尽的朱砂,你看这走线,是引气入脉的试练局。话音未落,地面传来闷响,像有巨手在地下搅动,那声音沉闷而厚重,仿佛从地心传来。
玄智的瞳孔微缩。
他看见那尊歪倒的佛像突然震颤起来,断成两截的手臂咔嗒一声接上,碎裂的身躯以诡异的弧度重组,露出内里泛着幽蓝的骨架。
更多响动从四面八方涌来——东边残墙后,西边佛龛下,七尊残破佛像同时立起,禅杖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将两人围在中间。
嗔念。玄智的佛珠在掌心转得更快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翻涌的暴戾,像无形的针在扎皮肤,那刺痛感让他的皮肤微微发红。
前世在轮回海听老和尚说过,嗔为三毒最烈,这些傀儡......他话音顿住,其中一尊傀儡突然挥杖横扫,风声擦着他耳垂而过,发出尖锐的“呼呼”声,情绪波动会催发它们的攻击。
分头引开!红妆反手抽出腰间短刃——那是她用机关零件熔铸的,刃身刻着防磁纹。
她猫腰躲过左侧傀儡的禅杖,靴底在石砖上擦出火星,“滋滋”声伴随着火星的闪烁。我去高处!玄智点头,故意提高声音念了句色即是空,果然引着两尊傀儡追来。
他倒退着往佛殿深处跑,眼角余光瞥见红妆攀着断柱往上爬,裙角在风里翻卷。
追他的傀儡动作僵硬,但力道奇大。
禅杖砸在地面,石屑飞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玄智突然停步,佛珠在指尖转出残影。
他记得在敦煌古寺听过梵音钟,那钟声能镇百邪——当下以拇指扣住沉香木佛珠,用指节在石墙上敲出咚、咚、咚——咚的节奏。
为首的傀儡脚步一顿,禅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红妆看到这一幕,
找到了!红妆的低呼混着石屑坠落的声响。
她趴在半人高的佛台边缘,台心嵌着颗鸽蛋大的金色舍利,周围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正是轮回海典籍里记载的贪劫纹。
那金色舍利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朱砂符文则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她刚要伸手,一道青影突然从斜刺里窜出!
小聪明?机关师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
他站在佛台边缘,青衫染着暗尘,眼尾有道暗红纹路,这九域试炼,连真仙都要脱层皮。他抬手甩出玉符,符纸在半空炸成红光。
原本攻势稍缓的傀儡突然暴起,禅杖带起的风卷得玄智僧袍猎猎作响;地面传来更剧烈的震动,石缝里渗出暗红火光,热浪裹着焦糊味扑来——竟是地下业火池!
那热浪扑在脸上,犹如被火舌舔舐,焦糊味刺鼻难闻。
冷静。玄智咬破舌尖,血腥气冲散了心头翻涌的焦躁。
他想起《华严经》里的话:一念清净,万法归一。当下盘膝坐在满地碎石中,闭目合掌,喉间溢出低沉的诵念:无量寿佛,无量光......那些暴戾的气浪撞在他身周,竟像撞进了棉花里。
追他的傀儡动作越来越慢,禅杖抬起又落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拽住了。
红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枚舍利,又望着机关师阴恻恻的笑,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的借光破阵——铜片还在她袖中!
她翻转铜片对准月光,调整角度让光斑折射在贪劫纹上。滋啦一声,符文边缘腾起青烟。
她趁机抓住舍利,指尖刚碰到那温热的金芒,整座古刹突然一震!
周围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几分,光线也变得有些黯淡。
所有傀儡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们的骨架咔啦啦碎成一地零件,禅杖当啷坠地。
玄智睁开眼,额角沾着汗,却笑得温和:这一关,我们过了。
红妆松了口气,正要说话,余光突然扫到佛殿尽头。
那里不知何时开了道光门,门后影影绰绰的,像是座被暴雨笼罩的客栈——青瓦、木窗、檐角悬着的褪色灯笼,和他们第二次轮回时困过的那座,分毫不差。
玄智。她攥紧手中的舍利,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
玄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光门里的雨幕中,隐约有个穿青衫的身影转过脸来——眼尾那道暗红纹路,和刚才的机关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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