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轮回海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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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在地上蜷成一团橘色的小兽,阿难蹲下身用扫帚扑打,火星子沾在他粗布僧衣上,像撒了把未燃尽的香灰。

火星迸溅的瞬间,玄智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冷,丝丝寒意钻进他的衣袖,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玄智捏着锁片的手沁出薄汗,锁角刺进掌心的疼倒比不过后颈那道抓痕——自七岁那夜被老和尚救下后,这道疤便再没烫过,此刻却像有活物在皮下啃噬,且那股热意竟有蔓延全身之势。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父?阿难抬头时,额角沾了黑灰,那...那鬼东西说的因果,真会牵连到咱们慈恩寺?

玄智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好似有一股无形的漩涡将他卷入其中。

他扶着桌沿的手突然摸了个空,供桌上的烛台、阿难惊惶的脸、被墨汁染脏的经卷,全像浸在水潭里的倒影般扭曲。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移动,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摆弄。

喉间泛起腥甜,他踉跄着栽向地面,意识却像被人扯着线头往上提,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蜂群在脑壳里撞。

他紧闭双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牙齿也紧紧咬着嘴唇。

再睁眼时,咸涩的海风劈头盖脸灌进鼻腔,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玄智踉跄两步,脚下是块青灰色的巨石,表面凹凸不平,像被海浪啃噬了千年。

他伸出手触摸那巨石,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好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极目四望,海天连成混沌的灰,浪头卷着白沫拍在石上,溅起的水珠子打在他僧衣上,透骨的凉。

那冰冷的水珠顺着僧衣滑落,让他的身体一阵哆嗦。

醒得倒快。

声音从身侧传来。

玄智猛地转头,见五步外站着个穿月白长袍的人。

那人面容像被水雾糊了层纱,眉眼口鼻都虚虚的,唯有无色的瞳孔里泛着冷光,我是轮回使者。

玄智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粗糙的石面,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他想起无常脚不沾地的模样,又想起七岁夜袭时那些飘在半空的尸傀——眼前这人虽站得稳当,可脚下的石面竟没压出半道鞋印。

你...是无常那邪修请来的?他指尖悄悄掐住掌心锁片,锁角硌得生疼,还是那老槐树下的

因果劫。轮回使者打断他,袍袖无风自动。

曾经那场三族大战惨烈无比,佛道魔三脉至强者浴血奋战,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大战过后,他们以血为引,以骨为链,在九域间设下轮回海,为的是锁死因杀戮滋生的业火劫。他抬手虚点,海面突然裂开道银线,无数光影从中窜出:有披甲的将军挥刀斩向孩童,有红裙女子在火中笑着撒出毒粉,有白眉老僧捏碎婴儿的天灵盖——全是玄智从未见过的画面,却让他后颈的疤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此时,他的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这些因果,本应随业火劫灰飞烟灭。轮回使者的声音沉了沉,可有人动了因果锁。

玄智盯着那些光影,喉结动了动:是无常说的《因果锁解》?

你倒是耳聪。轮回使者的虚面忽然凝出半道冷笑,二十年前,有邪修偷了锁解残卷,想借轮回海逆转因果。

他算漏了一件事——被锁入轮回的,不只是业火,还有解局之人。

玄智的僧衣被海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想起无常说你是关键,想起老首座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因果循环,终有报时,想起七岁那夜,他躲在佛龛后,看着骷髅面具下那道青灰疤痕的手,将父母的头颅按进血池里。

所以我被卷进来,是因为...

你身上有因果锁的引子。轮回使者抬手,掌心浮起半枚青铜锁片——和玄智手中那枚一模一样,二十年前那邪修种下的因,现在要结在你身上。

你得在九域三千小世界里走九十九遭,解了所有因果结,才能破局。

若不解?

业火劫会提前现世。轮回使者的虚面突然模糊成一片白雾,再聚时已离玄智近了两步,九域成焦土,你师父救下的那点残魂,你阿难小徒弟的命,包括你自己这副皮囊,全得给业火当柴烧。

玄智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坚定。

他望着海平线上翻涌的乌云,想起慈恩寺晨钟里阿难撞钟的背影,想起老首座临终前用血在他手心写的忍字。

喉间突然泛起股苦意,像嚼碎了整颗黄连——他本以为这一世青灯古佛,就能把七岁的血仇熬成灰,却不想因果早就在他后颈的疤里埋下了根。

如何解脱?他深吸口气,海风灌进肺里,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完成每重世界的因果任务。轮回使者抬手指向海面,初入轮回境,你得先过贪嗔痴三劫。

第一劫,在凡俗凶案里解因果;第二劫...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玄智转头望去,远处海面腾起大片浓雾,乳白的雾墙裹着腥气扑面而来,那股恶臭让他几近作呕。

雾里传来细碎的笑声,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铜盆,刺得人牙根发酸。

来了。轮回使者的虚面彻底散成烟雾,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记住,因果只认本心。

你若动了贪念,便会被业火反噬;若起了嗔心...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

玄智握紧锁片,锁片与掌心的汗黏在一起,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雾墙已近在咫尺,他能看见雾里影影绰绰的轮廓: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有缺了半张脸的孩童,有举着刀的骷髅——全和他七岁那夜的噩梦重叠。

后颈的疤烫得他几乎要喊出声。

他闭了闭眼,老首座教的《金刚经》突然在脑海里翻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念到如露亦如电时,再睁眼,雾里的鬼影已淡了几分。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将浓雾往巨石另一侧吹去。

玄智望着雾散后的海面,瞳孔微微收缩——不远处,一座黑黢黢的岛屿正从雾里浮出,岛上山峰如刃,半山腰的古寺残垣间,飘着几面褪色的经幡。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疤,又握紧了掌心的锁片。

咸涩的浪花溅在脚边,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也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说:该去的,因果在那岛上等着。

玄智深吸口气,抬脚往巨石边缘走去。

海浪拍在石上的声音里,他听见雾里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清晰,像在说:小和尚,你以为能逃得过?

他没停步。

僧衣被海风掀起,露出腰间那串褪色的佛珠——老首座圆寂前亲手给他戴上的。

佛珠碰在锁片上,发出清脆的响,混着海浪声,倒像极了慈恩寺晨钟的余韵。

岛屿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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