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轰鸣，碎石如雨般簌簌坠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金属锈味。
远处的山壁在钟声中微微震颤，仿佛整座山脉都在低语。
红妆手疾眼快，一把扣住小豆子细瘦的手腕。
指尖触及之处，那脉搏跳动的频率竟与震耳欲聋的钟声诡异地同步，一下，又一下，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古老仪器的精密齿轮在啮合。
她感到一股异样的寒意从指间传来，像是触碰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机械。
她湛蓝的眸子骤然一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你不是小豆子。你是谁？”
那孩子，或者说占据了孩子躯壳的存在，脸上露出一抹与其稚嫩外表极不相称的苦笑，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悲悯。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却像重锤般砸在众人心头：“我是小豆子，也不是小豆子。我是你们，或者说，是这片土地、这过往岁月，所遗忘、所抛弃的那一部分——”他顿了顿，嘴角微扬，“我，即是‘希望’。”
“希望？”铁牛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显然无法将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与如此宏大的概念联系起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紧了腰间的柴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向导突然拧紧了花白的眉头，他侧耳倾听，神色凝重：“这钟声不对劲！它不是在示警，也不是在召唤亡魂……它，它像是在指引方向！”
话音未落，那原本就因钟声震荡而颤抖不已的地面，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喀拉拉——”一道狰狞的裂缝在众人脚下迅速蔓延，如同一条苏醒的土龙，张开了通往地心的巨口。
飞溅的碎石划破空气，落在红妆的肩上，火辣辣地疼。
尘土飞扬中，一条幽深的地道阶梯赫然显现，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方。
钟声依旧回荡，每一次轰鸣都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引诱。
“奶奶的，管它下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铁牛将那柄饱经风霜的柴刀往腰间一别，蒲扇般的大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玄智大师，红妆妹子，老向导，小……希望兄弟，俺老牛跟定你们了！”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悍勇，脚下的泥土被踩得嘎吱作响。
玄智深吸一口气，那张俊朗的面容在摇曳的火光与弥漫的尘埃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归命钟崩毁时的画面——那股庞大到足以撕裂虚空的愿力，那无数信徒虔诚的祈祷与绝望的嘶吼……是否，那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埋下了今日之因？
他不再犹豫，僧袍一振，率先迈开脚步，踏上了那通往未知的阶梯。
青苔覆盖的石阶湿滑异常，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岁月的脊梁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红妆紧随其后，左手依旧没有放开小豆子，右手则悄然握住了一柄锋利的短刃。
她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孩子的脉搏仍在跳动，但节奏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鼓点。
老向导叹了口气，也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地道曲折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檀香气息，诡异地混合在一起，令人胸闷窒息。
钟声在头顶回荡，却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而变得越来越遥远，又或者说，是他们正在接近钟声的源头。
不知走了多久，当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地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间约莫十丈见方的石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石室简陋至极，四壁空空，唯有中央位置，供奉着一尊残破不堪的佛像。
那佛像不知是何材质所铸，半边脸颊已经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的石胎，低垂的眼睑似悲悯，又似漠然。
空气中夹杂着一种陈旧的香灰气息和隐隐的腐朽味道。
佛像的背后，则是一面相对完整的石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蝇头小楷——正是玄智等人早已烂熟于心的《心经》全文。
但诡异的是，石壁上每一个字，都被人以利器细细地剜去了一点笔画，或是一横，或是一竖，或是一撇，或是一捺。
完整的经文因此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残缺与不圆满的意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玄智凝神细看，目光逐字扫过那些残缺的经文，眉心越锁越紧。
他感受着石室中弥漫的压抑气息，以及那佛像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悲戚之意。
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这是……这是天道设下的‘忏悔碑’！”
“忏悔碑？”红妆不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被剜去的笔画，试图从中找出某种规律。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个残缺的字迹，感受到一丝凉意渗入指尖。
“然也。”玄智缓缓道，“《心经》讲‘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些被剜去的笔画，代表的便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难以割舍的执念。天道无情，亦有情。它给了我们机会，但，”他话锋一转，神情肃穆，“唯有真正勘破自身，放下执念，才能补全这经文，才能……走出下一步。”
“放下执念？”铁牛挠了挠头，一脸茫然：“俺的执念是啥？俺就想吃饱饭，跟着大师你们，算执念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带着几分困惑与不安。
红妆眸光微闪，她想到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那算不算执念？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短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一震。
老向导则望着那残破佛像，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连自称“希望”的小豆子，此刻也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
玄智的心头更是百感交集。
他的执念又是什么？
是普度众生的宏愿？
是探寻佛法极致的渴望？
还是……那段深埋心底，不愿触碰的过往？
一时间，石室内静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众人几乎凝滞的呼吸声。
那尊残破佛像仿佛活了过来，无言地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异变陡生！
供奉着残破佛像的那块巨大石碑，原本除了经文外光洁无物的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过后，幽幽的微光自石碑内部透出，仿佛有无形之手，正在其上缓缓书写着什么。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光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聚，似乎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即将在这块神秘的石碑上，昭然若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