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饿鬼道中尝至痛
幻象中,幼小女孩的身影蜷缩于尘埃,乞求着残羹冷炙,而那细微如蟊虫的恶意,竟似能蚀骨销魂,考验着李慕白坚不可摧的道心。
猛然间,一阵盐晶崩裂的清脆声响撕裂了夜的寂静,直击心扉。李慕白双目骤张,仿佛从无尽的深渊中挣脱而出。他掌心紧握的半截桃枝,此刻竟化作锋利的匕首,深深嵌入大腿肌肉之中,那是他在幻境迷离中为护正道,不得已挥向无辜流民的残酷记忆。
汗水涔涔,浸湿了脊背,黏附上细碎的沙砾,月光如洗,照耀出一片惨白的景象。无数海蟊在他体表肆虐,它们啃噬着钉满驱邪桃钉的肉身,甲壳间细微的摩擦声,在这寂静之夜听起来,竟如同沧溟子那阴森可怖的嘲笑,回荡不绝。
“灵儿……”李慕白低吟,声音中带着难以名状的痛楚与坚决,仿佛是在呼唤心中唯一的温暖与光明,誓要在这绝望之境中寻回失去的一切。
他颤抖着手,缓缓自虚幻梦境的余烬中抽出一枝桃花,其上犹挂着那位“流民”临终前的混沌与绝望,脑浆凝固成一抹不祥的印记。不远处,三丈方圆的盐阵已如风中残烛,支离破碎,七座以桃木雕琢的萨满骨架错落有致,围成一个诡异的圆,仿佛古老咒语的具象化。骨架的缝隙间,血色海蟊肆虐,它们正沉迷于一场原始而野蛮的交配盛宴,那些复眼之中,竟诡异地映照着长安城底层乞丐苍老而疲惫的面容,如同地狱之门被悄然推开一角。
突如其来的剧痛撕扯着李慕白的神经,直抵心扉。他低头,视线落在脚踝处,只见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蟊正以其锋利的鳌钳,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脚筋,如同切割脆弱的丝线。那螯尖之上,一个“齐”字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阴冷与邪恶。这绝非寻常之虫,而是齐王府以无辜流民的血肉精心培育而出的食骨蟊,每一只都是嗜血的噩梦,是权力与残忍交织的产物。
道心摇曳,万蛊缠身,噬骨销魂……
李慕白脑海中回响着《九转玄丹经》中的森然警语,他猛然间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薄而出,化作一片绚烂的血雾。那片血雾触及海蟊的瞬间,虫壳之上竟浮现出一幅幅人脸,皆是他在幻境中为争一口馒头而亲手斩杀的“流民”怨魂,面容扭曲,凄厉异常。
轰然一声!
李慕白只觉丹田处猛然爆开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肆虐。他急忙内视,只见那原本温顺的桃树灵根,趁他心神不宁之际,竟悄无声息地将根系扎进了他珍藏的赤蛟魂晶之中。
陆昭的蛟魂此刻正被无数桃枝无情地贯穿,龙角断裂之处,金色的魂血汩汩而出,每一滴都仿佛承载着玄武门兵变的惨烈片段,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几乎窒息。
“虚伪之物……皆源于心魔之渊……”
他猛地一攥,将一把海盐塞入口中,那咸中带苦的滋味如同利箭,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盐粒在牙齿间迸裂,仿佛无数细小的雷鸣,强硬地拽回了游离的五感,却也将一幅更为骇人的景象强加于眼前——那被啃噬得狰狞的伤口中,竟有桃树嫩芽顽强钻出,而那嫩芽之巅,坐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沧溟子,正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用细若发丝的桃木钉,缓缓刺入他的骨髓深处!
“师尊命你,细细品味这饿鬼道的凄厉况味。”
最小的沧溟子分身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声尖锐刺耳,犹如锋利指甲缓缓划过古老陶罐表面,令人心生寒意。李慕白怒意横生,挥手便是一掌,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掌心穿透了那虚幻的身影,反倒不慎将胸口佩戴的桃形暗器震入肌肤半寸,一阵锥心之痛袭来。就在这痛苦交织的瞬间,幻象再度如魅影般浮现——
繁华喧嚣的长安西市,人来人往,灵儿衣衫褴褛,满脸泥污,孤零零地跪在街角。她那双小手捧着一个破旧的碗,碗中非但无食,反而爬满了形似蛊虫的糙米,细看之下,那些糙米竟扭曲成了海蟊的模样,触目惊心。
“爹爹,灵儿饿……”
女童缓缓抬头,那双清澈眼眸中满是无助,而左眼之中,竟赫然插着一截断裂的桃枝,其上还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李慕白见状,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那是多年前,他亲手埋下象征“清正”的桃核之时,未曾想,这桃枝竟成了灵儿悲剧的见证。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令他心痛难当。
幻象倏然扭曲,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搓,变得光怪陆离。
十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将灵儿团团围住,那为首的汉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竟粗鲁地掰断了女童纤细的手指,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破碗。这一幕,残忍而真实,令人心生寒意。
李慕白本能地并指成剑,内力涌动,欲施展武学击退这群暴徒。然而,就在他目光如炬,准备出手之际,却猛然愣住——那些流民的脖颈上,竟赫然烙印着玄武门守军特有的刺青!
“杀啊!就像你在齐州大开杀戒时那般果决!”
沧溟子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如同魔咒般蛊惑人心。李慕白的右眼金光大盛,望气术瞬间发动,穿透了眼前的幻象迷雾。他惊愕地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流民”魂魄深处,竟潜藏着突厥狼巫的噬魂咒,如同黑暗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他们的生机与意志。
李慕白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愤怒。他深知,自己正面对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诡异阴谋,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为深邃、更为恐怖的真相。
桃木剑在他神识深处猛然铮然作响,宛如龙吟浅唱,震颤着他的心神。
他目睹着自己的幻象舞动剑锋,剑气如虹,划破虚空。流民的头颅在剑光下滚落,但脖颈间喷涌而出的并非猩红的鲜血,而是黏腻的桃胶,宛如粘稠的梦魇,缠绕着每一寸视线。灵儿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她颤抖着手,将沾满桃胶的馒头塞进嘴里,腹部随之诡异地隆起,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正在其中孕育。
“七月十五,子时产傀……”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竟是李世民那熟悉的语调,从怪物口中传出,带着森然寒意。那狼头人身的怪物,利爪如锋,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灵儿的胸膛,鲜血与桃胶交织,染红了夜色。
李慕白双目赤红,疯狂地掐诀施法,试图挽回这一切。然而,他愕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已被桃树灵根牢牢封锁,如同囚笼中的困兽,连自爆金丹以求一死的力量都失去了。绝望与愤怒交织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砰!”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李慕白的现实世界瞬间被鲜血染红,他的右臂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绽放出触目惊心的血花。三只狰狞的海蟊不知何时已潜入他的肘关节,正贪婪地啃噬着他坚韧的臂骨,每一口都像是利刃在心头剜割。然而,在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下,李慕白的嘴角竟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正是这剧痛,如同锋利的探针,刺破了幻阵的重重迷雾,让他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
在那些桃胶流民伤痕累累的皮肤上,隐约闪烁着细微的盐粒反光,就像是黑暗中的微弱灯火,指引着迷航者前行。李慕白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心中默念:“盐来!”
他怒吼一声,声音中夹杂着决绝与疯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其中。随着这一声怒吼,他满口牙齿竟不堪重负,纷纷碎裂,混杂着猩红的血水,如同愤怒的火焰般喷向虚无的空中。而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那些被海蟊肆虐的伤口,突然间迸发出耀眼的雷光,如同愤怒的龙吟,震颤着周围的空气。那些散落于四处的盐粒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纷纷跃动而起,围绕着李慕白旋转、汇聚,最终在他周身凝结成一个八卦锁灵阵,闪烁着森然的光芒,将一切邪祟隔绝于外。
瞬息之间,幻象如脆弱的镜面般轰然碎裂,露出了背后潜藏的真正恐怖。李慕白的身躯不知何时已被七具萨满骨架紧紧缠绕,那些枯槁的手指,握着桃木指骨,正冷酷无情地向他头顶的天灵盖钉入第九根致命的桃钉。
而在那遥远而幽深的海平面上,一个由九具青铜古棺拼接而成的庞然大物正缓缓逼近,宛如一座漂浮的岛屿,带着不可名状的威严与压迫。棺木之间,渗出的人面桃胶如同活物般蠕动,渐渐凝聚成了沧溟子那狰狞可怖的五官,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归来,带着无尽的怨念与诅咒。
“哼,原来你才是那遁入饿鬼道的罪人。”李慕白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冷冽,他猛然发力,竟一把抓住了萨满那握有桃木手骨的手臂,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那枯骨生生掰断,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桃木的碎片在他齿间碎裂,释放出一种甘甜而又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是用灵儿生辰八字精心浇灌的桃木,每一丝每一毫都蕴含着与她相关的记忆与情感。在这一刻,李慕白仿佛品尝到了命运的苦涩与无奈,以及那份深藏心底、永不言弃的执着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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