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水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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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是的,无需怀疑,我所说的就是你,很遗憾我要打断你的思考。因为在我的宇宙里,发生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尽管我并不能知道你是以何种方式观察着这段信息,但我猜想你应该能了解我所说的语言。

还有,这实在是一件关乎宇宙全体生命的大事,至今我也沉浸在可怕的景象里,那是让我每个精神粒子都在颤抖惧怕的未来,你一定要清楚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那些其它的杂事都请搁置一旁,因为实在没有......

诚如我所言,我与你的物种应当是不同的,这涉及到了生命的某种意识,倘若一样,那一定是我所做的事情失败了......不,不一定是失败,但这个问题相当复杂且曲折,我必须要先告诉你更关键的部分。

......

我实则是一个水蛭人,外貌体态都与水蛭相仿,只是具有着异常硕大的脑部,这种深黄色而表面富有光泽的神经中枢帮助了我们认识和了解宇宙的秘密,与其它物种不同的是,我们的神经中枢拥有三十二节,除开前端的首脑,其它脑部像是肢体一样藏在我们宽大厚实的腹侧。

水蛭人并不是具备社会性的物种,我们似乎实际来自更遥远的未知,无论是知识还是个体的延续,都与我们观察到的其它物种不同。根据历史,我们诞生于一种奇特的宇宙电波,水蛭星这颗荒芜的星球最初有着地狱般的外表,岩浆喷发和地震频频,几乎不存在生命物质繁衍生存的可能,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数亿年,直到宇宙电波降临这颗星球,我们才得以诞生。

在我们的精神体中竖立着一块漆黑的方尖碑,上面记载着所有水蛭人获悉的知识,水蛭人们将自己的认知尽数投入其中,而新生的水蛭人也通过它获取知识,我因此也产生一种怀疑,那就是为何尽管每个水蛭人都拥有相同的知识基础,但却能衍生出截然不同的个体。经过实验我发现这种差异源于我们每个个体的生命源码,所有的水蛭人都有着不同的源码,这些源码里也许隐藏着生命起源的秘密。然而,就在我进一步研究这种源码的秘密时,我漆黑的实验洞穴里闯进来了一个神秘访客,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的起因。

我实际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以何种形式闯入的,它仿佛是凭空出现在我布置的探测电波里,它的确是神秘地的出现,尔后就陷入了昏迷,而我大概是听到了它昏迷前的喊声才注意到它的。实验洞穴里有专门记录影像声音的仪器,但无论我怎么解析,都无法获悉它所呼喊的到底是什么。

出于天性与观察者的身份,我暂时将它安置到了实验床,这期间,我除了反复研究它的到来以外,还对它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的解剖,我绝无伤害其它生命的想法,因为我们水蛭人是依靠知识而生存的,我只是感到难以置信,宇宙里会有如此神秘的生命体,它的生命结构与我们所在星系的生命可以说是完全不同,按照它的身体构造和机能而言,它现在应当要陷入电波紊乱,然后缓慢死亡,但事实却截然相反,它似乎进入某种沉眠。我没有妄自改动和试验它的躯体,仅仅是初步了解了一番。

我把这数时的遭遇记录下来,却犹豫是否要沟通方尖碑,将这部分知识传递上去。因为我隐约察觉到眼前的闯入者恐怕藏着秘密,而且是方尖碑也难以容纳的秘密,我也并不清楚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答案就藏在宇宙,那些隐没在方尖碑之外的神秘里。

就在我翻来覆去思考如何抉择时,它苏醒了。我计划暂且先试着接触它,但并非直接地暴露于它面前,而是藏到监控区观察,操纵着实验室设备来试探它,尝试挖掘它的秘密,面对神秘的生命体,我认为应当保持必要的谨慎。

通过透镜,我观察到它先是从实验床上坐起,监测屏里显示它的脑波正剧烈起伏,这也许意味着它短时间内进行了复数位的思考,又或者是其他的缘由?它是否会有我通过研究所不能认识到的一面?毕竟面对知识,博学与无知从来相伴而行。

我尝试用精神体沟通它,尽管他的生命构造里实则并不存在与精神体类似的器官,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精神波动,这使得它的脑波频率急速的波动着,它能否领会到我精神体里传达的意思呢?我监测着它的脑波频率,之后,我继续尝试用其他方式沟通它,然后一一记录下这些信息。

......

水蛭星是一颗独特的行星。相较于其余星系,水蛭星系拥有四颗恒星,它们通常基于星系核作四角运动,而水蛭星就位于四颗恒星的运动轨迹上,它运行于恒星间,数亿年从来如此。记载于方尖碑上的信息表明,那股孕育生命的宇宙电波也和这四颗恒星息息相关,水蛭人是宇宙电波结合恒星之间的某种神秘作用后诞生的。具体研究领域目前有三种主流学说,一是恒星能量的喷涌,因为星系里拥有大量恒星风暴的痕迹,或许是风暴后遗留的物质和宇宙电波共同催化了生命的诞生;二是与恒星的位置有关,据其他学者说星系里的恒星运动可能存在着更为久远的变化,彼时四星的运动模式与现在相差甚远,可能正是宇宙电波的作用也说不定;三是异空间学说,这一学派认为我们所处的宇宙实则是有限度的,在更为辽阔的视角下,多重宇宙像是互相依托的泡沫般,而我们的诞生来源于其他宇宙的神秘讯号,这种讯号改变了恒星运动,间接创造了水蛭人这一种族。

至今为止,我们水蛭人诞生的秘密仍未被揭晓。而关于宇宙电波,我们仅能假想其存在,无法获悉它具体的形态和由来。它究竟是更高维度存在的某种讯号,还是宇宙间一种自然的波动,或者,答案正以宇宙逃逸速度远离我们。

每当我凝视方尖碑,我会想,似乎知识仅仅带来了无知。

......

经过一番实验,我最终找到了与它沟通的方式,这是一种适用于半智慧体的古老同频仪,通过调谐思维频率来使不同的生命体间能够相互沟通。我凝视着眼前的仪器,精神体前所未有的勃发着。虽然我有着沟通其他生命体的经验,但面对到它,我仍感觉到一股神秘的情绪在身体里涌动,就好像无数或微小或巨型的宇宙都发生着震颤。

实验室的集合体模拟着这次对话的数据,它能为我设想出更恰当的应对方式,但我仍有部分疑虑,面对神秘的知识,纯粹的计算分析是否能够有用。莫名的,我联想到宇宙电波,眼前的生物,的确就如同宇宙电波一般,它的来历和作用都是一团迷雾。

与它对话既漫长,又短暂,几乎可以比拟宇宙初生时的状况。它向我描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面貌,以及关于宇宙生命体们的未来,我的精神体一时间震颤不已,等到我恢复理智时,它已经陷入某种痴愚的神秘叫喊中去了,而它留下的话语却令我恐惧至今。后来我按照它的要求将它囚禁于实验室里,但我脑海里仍不时浮现出它的恐怖嚎叫,即便它已不再言语。

它讲述到,自己原先所处母宇宙已经被毁灭了,那是由于上层宇宙里发生了极度可怕的事情,它解释道,原本宇宙和宇宙之间是不连通的,因为有着宇宙间的薄膜阻隔,但无数个宇宙年来都稳定的薄膜却忽然消失了。它还告诉我,所有的宇宙都是实则有生命意志的存在,且一般都以不同形态生存于更上层的宇宙里,整个世界大概就是这么一层层反复嵌套着。直到某一时刻,薄膜的消失使得它感知到上层宇宙里传来了永不停歇的哀嚎,仿佛充塞宇宙的疯狂的庞然大物在不断悲惨地叫喊着,也是从那时起,它的脑海里就一直重复着神秘生物的哀嚎,至今也无法解决。

......

水蛭人依靠知识来生存,而我们摄取知识的初期里,遭遇到了众多浩劫般的恐怖事件,那些神秘离奇的知识反复摧毁着我们的认知,甚至到了某个时期,连方尖碑也被迫四分五裂,直到一万个宇宙年后我们才重建起正确的知识的基石。那之后水蛭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选择留守在星系里,继续研究知识的边境,另一派企图找到新的智慧生命,那不仅意味着新领域的知识,还能证明某些定理的准确性。期间水蛭人们发现,那些曾经存在过智慧生命体的行星周围似乎散逸着某种能量,使得这些行星变得不再适宜生存,这种能量是由生命体的消亡导致的。随着水蛭人探索宇宙的步伐加快,我们发现寻找到的智慧生命越来越少,现今已有数千个宇宙年不曾发现新生命了。

......

那股神秘的宇宙哀嚎带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据它所言,仅是一千个宇宙年后,它所在的宇宙便陷入了恒久的疯狂和死亡里。残留着理智的它降落到了下层宇宙企图躲避可怕的宇宙哀嚎,但由于不同宇宙间的时空置换问题,它发现自己实际并没有摆脱绝望的嚎叫,相反,宇宙的哀嚎紧紧跟随着它的脚步,它降落到的各个宇宙里生命都在逐渐凋零,而它脑海里听到的哀嚎也愈发清晰。

它告诉我它在疯狂间意识到了宇宙哀嚎的真面目,那是宇宙间最恐怖的真相,宇宙生命的集体大崩解,那是已死去生命们归来的序曲。随后,它痛苦的蜷缩起来,希望我能将它囚禁起来。

......

事后的一千个宇宙年里,我都在进行着研究,直到那股可怕的宇宙哀嚎终于来到我的身边。我发现这种哀嚎与智慧生命消解后诞生的能量有着相似性,我想那的确是死亡的生命集体性的复仇,是由于宇宙达到了某种极限,那种令我心悸的嚎叫大概就是宇宙步入死亡前最后的鸣叫,所以才如此的疯狂。

我编译完成这段消息时,耳边的哀嚎已经越来越接近,似乎就要将我吞没了,而实验室里的它也早就随着时间消逝了。如果你看到了这则消息,或许我已经从不断的降落里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又或者我选择了和它同样的结局。但无论如何请小心,宇宙的哀嚎正时刻靠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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