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污和档案馆沾染的灰尘，糊住了视线。叶凡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在湿滑泥泞的后巷中亡命奔逃。每一次落脚都带来胸腔和左臂撕裂般的剧痛，肺叶像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后脑的钝痛在警报声的刺激下疯狂加剧，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雨幕中扭曲旋转。
档案馆那凄厉的警报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雨幕，紧紧追在身后。更远处，似乎还有新的警笛声从不同方向呼应着，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钥匙…样本Zero…它醒了…”
保安临死前那扭曲的面孔和如同诅咒般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叶凡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它”是什么？是怀表里那个幽蓝的晶体点？还是…他大脑中被强行植入的“后门密钥”？或者是…某种更恐怖的东西，因为他的行动而被唤醒了？
怀里的那份残页和冰冷的金属卡片紧贴着皮肤，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陆铭的疯狂、他被当作“活体钥匙”的残酷真相…这颠覆性的信息冲击，几乎要压垮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必须回到安全屋！必须联系老K！必须弄清楚保安那句话的意思！
凭借着对老城区巷弄最后一丝模糊的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叶凡在迷宫般的后巷中跌跌撞撞，甩开身上湿透沉重的外套（可能留下追踪线索），只穿着单薄的、同样湿透的里衣，像只狼狈的落水狗，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外墙斑驳的旧公寓楼轮廓。
安全屋就在里面。苏晴…也许在等他？也许…正设好了陷阱？
信任与怀疑的毒藤再次疯狂缠绕心脏。他强压下纷乱的思绪，警惕地扫视四周。雨夜中，除了哗哗的雨声，似乎暂时没有追兵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拖着残破的身躯，闪入公寓楼黑洞洞的门洞。
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喘息和滴水的声音在回荡。浓重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步一挪地向上攀爬，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倒下。
终于，他停在了安全屋的门外。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昏黄的光线。
叶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临走时明明锁了门！有人来过！
是苏晴？还是…衔尾蛇？或者…警察？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潮湿的门板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他轻轻推开门，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搏命或逃跑的准备。
狭小的安全屋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屋内一片狼藉！那张破沙发被掀翻在地，里面的填充物被粗暴地扯出，散落一地！堆放杂物的纸箱被撕开、踢倒，里面的垃圾和旧物泼洒得到处都是！墙壁上，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像是被利器狠狠劈砍过！
这里被彻底搜查过！而且手段极其粗暴！绝不是苏晴的风格！
叶凡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冲进屋内，目光疯狂扫视。他的背包被撕开，里面仅有的几件衣物被扔在地上踩踏。他藏匿备用现金和药品的角落也被翻得底朝天！
什么都没了！除了…他口袋里那份残页和金属卡片！
是谁？！衔尾蛇？还是警方？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翻倒的沙发后面，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踉跄着扑过去，扒开散乱的填充物。
是苏晴那个精致的、带有密码锁的皮质记事本！它被随意地丢弃在那里，显然搜查者认为它无关紧要或者无法打开。
叶凡的心脏狂跳！他一把抓起记事本。入手冰凉，带着皮革特有的味道。他记得苏晴说过，这是记录案情的。也许…里面有什么线索？或者…关于陈默藏匿“账簿”线索的暗示？
他尝试着输入苏晴的生日、陈默的生日，密码锁毫无反应。他想起苏晴在诊所时遗落它，自己曾从特殊角度看到过微缩衔尾蛇标记…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不再尝试数字密码，而是将记事本举到昏黄的灯光下，调整着极其细微的角度，让光线以特定的斜角照射在记事本边缘硬质封皮的棱角处…
找到了！
在封皮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折角边缘，借助光线的反射，一个极其微小的、用特殊墨水印上去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正是他无比熟悉的、首尾相衔的衔尾蛇标记！与苏晴锁骨下方那个一模一样！
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苏晴，就是衔尾蛇的人！这个记事本，是她身份的象征！搜查者没有带走它，或许认为它无关紧要，或许…是故意留下，作为嘲弄？！
愤怒、被欺骗的寒意、以及一种更深邃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叶凡！他死死攥着那个记事本，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苏晴所有的眼泪、所有的控诉、所有关于陈默和复仇的誓言…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目的只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最终将他推向陆铭的DMR陷阱，或者…更直接地交给赵天雄！
“呃啊——！”叶凡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将那个该死的记事本狠狠摔在地上！身体因极度的愤怒和虚脱而剧烈摇晃！
就在这时！
“砰！！！”
安全屋那扇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碎裂的木屑四散飞溅！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将狭小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几个荷枪实弹、穿着防弹衣、戴着面罩的武装特警如同猛虎般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房间中央、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的叶凡！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跪下！”
“目标确认！叶凡！”
冰冷的呵斥声如同冰雹砸下！
叶凡被强光刺得眼前一片雪白，只能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挡。完了！彻底完了！他心中一片冰凉。衔尾蛇没来，警察先到了！林锋！
“叶凡！你果然在这里！”一个冰冷、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防弹衣，只穿着笔挺的警服，雨水打湿了他的肩章和头发。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叶凡，那目光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失望？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正亮着。
“林…林队…”叶凡放下手臂，适应了强光，看着林锋和他身后如临大敌的特警，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绝望的弧度。电子脚镣的信号灯在强光下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像是对他逃亡的绝妙讽刺。
“闭嘴！”林锋厉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你以为你跑得掉？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天过海？！”
他大步走到叶凡面前，无视叶凡身上的伤痕和狼狈，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猛地杵到叶凡眼前！
屏幕上，是一段经过技术修复、异常清晰的监控录像！
画面背景：正是陈默死亡现场——那个奢华公寓客厅的玄关走廊！时间戳：案发当晚十点四十分！
画面中，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与叶凡极其相似的男人，正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走向陈默公寓的门口！虽然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在经过一个光线稍亮的壁灯下方时，画面瞬间被放大、锐化处理！
一张清晰无比、带着一丝紧张和阴沉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眉眼、那轮廓…赫然就是——叶凡！
“看清楚了吗？！”林锋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凡的心上，“这是案发现场大楼对面商铺被干扰损坏的监控探头！技术科刚刚恢复了关键片段！清晰拍到了你！在案发前五分钟！进入了陈默的公寓大楼！指纹！DNA！动机！现在再加上这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在场证明？！这分明是铁一般的在场证明！而且是伪造的！完美栽赃！
叶凡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自己”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是“千面”！是那个能完美伪装的衔尾蛇杀手！他们连这一步都算好了！在他逃亡时，抛出了这最后的、致命的“证据”！
“这不是我！”叶凡嘶吼出声，声音因愤怒和绝望而扭曲，“是伪造的！是那个叫‘千面’的杀手伪装的！林锋！你听我说！我…”
“够了！”林锋猛地收回平板，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收起你那套失忆和栽赃的鬼话！叶凡！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给了你机会！我甚至…差点信了你的邪！”他最后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瞬间被更深的愤怒淹没。
“把他铐起来！带走！”林锋不再看叶凡，对特警下达命令。
两名特警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扭住叶凡的双臂！冰冷沉重的手铐瞬间锁死了他的手腕！左臂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林锋！你他妈醒醒！”叶凡挣扎着，如同被困的野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锋的背影，“赵天雄！新星基金会！账簿！陆铭的记忆实验！他们在利用你！他们在清除障碍！我找到了证据！在我身上！”
他试图去掏怀里那份残页！
“老实点！”一名特警狠狠一记枪托砸在叶凡的肋下！
“呃！”叶凡痛得弓起身子，所有的话语都被剧痛堵了回去！怀里的残页和卡片被粗暴地搜出！
“这是什么？”林锋转过身，冷眼看着特警递上来的、沾着叶凡血污的泛黄残页和那个冰冷的金属卡片。
“是证据！”叶凡忍着剧痛，嘶声道，“是陆铭助手留下的实验日志！证明‘迷宫计划’的黑暗！证明我是被他们陷害的！证明陈默的死…”
林锋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张残页，目光快速扫过上面潦草而充满恐惧的字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分辨真伪。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看着叶凡，眼神复杂，却没有任何动摇：“一份来历不明、字迹潦草、内容荒诞的所谓‘日志’？叶凡，你为了脱罪，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科幻小说般的剧情都编得出来？”
他将残页随手递给旁边的警员：“归档。作为嫌疑人精神状况异常的证据之一。”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枚冰冷的金属卡片上，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那只是一块无用的废铁。
“带走！”林锋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再给叶凡任何开口的机会。
叶凡被两名特警架着，粗暴地拖出安全屋，拖下楼梯。雨水再次浇在他的头上、身上，冰冷刺骨。电子脚镣的红光在雨夜中疯狂闪烁。
他被塞进一辆等候在巷口的警车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仿佛隔绝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警车启动，警灯无声地旋转着，撕裂雨幕，朝着警局方向驶去。
叶凡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浑身湿透，伤口剧痛，手腕被铐得生疼。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雨夜街景，眼神空洞而绝望。
林锋彻底不再信任他。铁证如山（伪造的录像）。唯一的物证（残页）被当作精神异常的臆想。苏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衔尾蛇的阴谋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中，他的右手手腕内侧，那个被铐住、紧贴着皮肤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感！
那感觉…那频率…与他在安全屋破解怀表密码、内部基板震颤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叶凡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手腕被手铐和袖子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股震颤感，却如同拥有生命般，持续不断地、微弱却坚定地从皮肉之下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档案馆的行动、被保安的死亡、被这极致的绝望…彻底唤醒了！
“它醒了…”
保安临死前那充满恐惧的呓语，如同惊雷般，再次在他死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震颤的源头，不在别处，就在他自己…身体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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