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轮胎碾过湿滑路面的细微声响。叶凡被夹在后座中间，左右各坐着一名便衣警察。他们的身体如同两堵冰冷的墙，将他牢牢禁锢。车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路灯，在三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手腕上的异变已经平息，但那种被“异物”寄生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叶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苏醒的“密钥”正蛰伏在他的体内，如同一只危险的野兽，随时可能再次暴起。更糟的是，电子脚镣被重新戴上，沉甸甸的金属环紧贴着皮肤，幽绿的光点在昏暗的车厢内格外刺眼。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这不是去市局的方向。
“我们去哪？”叶凡试探着开口，声音嘶哑。
左侧的便衣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右手却有意无意地撩开衣角，露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柄。一个无声的警告。
叶凡不再追问。他闭上眼睛，假装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实际上却在全神贯注地感知着车子的每一次转弯、每一次颠簸，试图在脑海中绘制出路线图。右转…直行…左转…上高架…他们在往城北方向行驶。城北…新星慈善基金会的总部大楼就在那里！
心脏猛地一跳！难道他们是要直接把他交给赵天雄？！林锋的“暗中跟踪”真的能跟上吗？如果跟丢了…
就在这时！
“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叶凡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额头狠狠撞在前排座椅上！剧痛伴随着眩晕瞬间袭来！
“操！怎么开车的？！”右侧的便衣怒骂一声。
“有…有人拦车！”司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叶凡强忍眩晕，抬头看向前方。透过雨刷器摆动的前挡风玻璃，他看到一辆黑色SUV横停在马路中央，彻底堵死了去路！车灯刺眼的光柱中，密集的雨丝如同银针般倾泻而下。
还没等便衣们反应过来，SUV的车门猛地打开！三个穿着黑色战术服、戴着面罩的身影敏捷地跳下车，手中赫然是上了消音器的冲锋枪！
“趴下！敌袭！”左侧的便衣大喊一声，迅速拔出手枪！
“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的枪声响起！前挡风玻璃瞬间爆裂成蛛网状！司机和副驾驶的便衣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精准爆头！鲜血和脑浆喷溅在车顶和座椅上！
叶凡被右侧的便衣猛地按倒在座位上！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滴在自己的脖子上，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心脏狂跳如擂鼓！是衔尾蛇的人？！来灭口的？！
“下车！掩护！”右侧的便衣怒吼着，一脚踹开车门，翻滚而出，同时朝袭击者方向开枪还击！
“砰！砰！”
手枪的巨响在密闭的车厢内震得叶凡耳膜生疼！但随即——
“噗噗！”
两声消音器特有的闷响！便衣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爆出两朵血花！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充满不甘。
死寂。只有雨声哗哗。
叶凡僵在后座上，浑身冰冷。不到十秒钟，四名警察全灭。这些袭击者的专业和冷酷令人胆寒。
一个身影大步走到叶凡所在的车门旁，猛地拉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叶凡无比熟悉的脸。
苏晴。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额角那块在车库救叶凡时留下的擦伤已经结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手里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你…”叶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苏晴？！她杀了警察？！这是…救他还是害他？！
“没时间解释。”苏晴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跟我走。现在。”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叶凡的手腕——正是那个浮现过诡异纹路的位置。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接触碰到皮下的“密钥”。
一股奇异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触感，从她指尖传来。叶凡体内的“密钥”似乎被这触碰激活了，再次传来那种细微的震颤感！但这一次，没有剧痛，只有一种古怪的…共鸣？
“你感觉到了，对吗？”苏晴的眼睛在雨夜中亮得吓人，“它认得我。因为我和陈默…是唯一知道如何控制它的人。”
陈默？！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苏晴知道“密钥”的存在？！甚至知道如何控制它？！这是她作为衔尾蛇成员的机密，还是…她真的是陈默的爱人和同盟？
“为什么？”叶凡没有动，眼神充满警惕，“为什么杀警察？为什么帮我？”
“那些不是警察。”苏晴冷笑一声，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便衣，“看看他们的手腕内侧。”
叶凡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司机尸体的一只手臂摊开在雨中，手腕内侧，赫然是一个青黑色的衔尾蛇纹身！和废弃仓库袭击者、苏晴自己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
“赵天雄的私人武装。伪装成警察来提你，是为了避开林锋的耳目，直接把你送进‘迷宫’最深处。”苏晴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就像他们对陈默做的那样。”
叶凡的心脏狂跳！所以林锋的“暗中跟踪”计划可能还在进行？！而苏晴…她杀了衔尾蛇的人？！这是苦肉计还是真正的背叛？
“最后一次机会，叶凡。”苏晴的手紧了紧，眼神锐利如刀，“跟我走，我带你去拿陈默留下的账簿线索。或者留在这里，等下一批杀手到来。选择。”
雨声哗哗。鲜血在路面上蜿蜒，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流向排水沟。
叶凡看着苏晴的眼睛。那里面有疯狂，有决绝，有仇恨，但唯独没有欺骗。至少此刻，他愿意赌一把。
“走。”他简短地说。
苏晴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近乎凄凉的微笑。她猛地将叶凡拉出车厢，塞进那辆横挡路中央的SUV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车辆已经咆哮着冲了出去，将血腥的现场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叶凡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肾上腺素褪去后，伤口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加倍袭来。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模糊街景。
“我们去哪？”他再次问道，声音虚弱。
“安全屋。暂时的。”苏晴从副驾驶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在去基金会拿账簿之前，你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关于陈默。关于我。关于…你体内的‘密钥’。”
驾驶座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小身影专注地开着车，没有回头。但叶凡从后视镜里瞥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老K！他居然和苏晴是一伙的？！
“老K？你…？”叶凡难以置信地开口。
“叶哥，对不起。”老K的声音带着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一直在帮苏姐。从陈默死后就开始了。她…她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
叶凡的脑子一片混乱。老K的背叛（如果这算背叛）比苏晴的出现更让他震惊。他一直以为老K只是个贪财怕死的技术宅…
“你手臂上的纹身。”叶凡盯着苏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衔尾蛇的标志。你说你是被迫的。现在我相信吗？”
苏晴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扯开自己左肩的衣领，露出那个微缩的衔尾蛇纹身。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纹身显得格外狰狞。
“这个纹身下面，”她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有一个微型追踪器和生物传感器。每一个衔尾蛇正式成员都会被植入。它监控我的位置、生理状态，甚至…情绪波动。如果我真正背叛组织，它会释放足以致命的神经毒素。”
叶凡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苏晴一直在衔尾蛇的监视下行动？！那她现在…
“别担心。”苏晴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下方，“陈默死前，秘密开发了一种抑制剂。能暂时屏蔽传感器的信号。但效果只有48小时。之后…”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48小时。叶凡默念这个数字。这就是苏晴的“最后期限”。也是她如此疯狂、不惜当街杀人的原因。
“为什么冒险？”叶凡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帮我？”
苏晴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又无比锋利，像是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匕首。
“因为陈默。”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他相信你是唯一能摧毁‘迷宫’的人。因为…他爱你。”
叶凡如遭雷击！爱？！陈默…爱他？！不是苏晴？！
“不是那种爱。”苏晴似乎看透了他的震惊，微微摇头，“他把你当作弟弟。当作…他在这地狱般的实验中，唯一想保护的人。他知道你被当成了‘钥匙’，知道陆铭和赵天雄对你做了什么。他试图救你…因此而死。”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静。
“他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如果叶凡醒了，带他找到账簿。那是迷宫的心脏。’”
叶凡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陈默…那个照片上年轻的研究员，那个在监控录像里被“千面”伪装成凶手的人…一直在试图保护他？
“那…那你和他的关系？”叶凡艰难地问出口。
“掩护。”苏晴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我们伪装成恋人，为了让组织放松警惕。但我们的目标一致——摧毁‘迷宫’，为你和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
车子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联排别墅前。老K熄火，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对苏晴点点头。
“到了。”苏晴拉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肩膀，“里面有你需要的装备、药物，和…陈默留下的最后礼物。”
叶凡跟着她走进别墅。室内温暖干燥，陈设简单但舒适。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黑色的小型金属箱。
苏晴径直走向金属箱，输入密码，箱盖应声弹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小型注射器、一个类似心率监测仪的便携设备，以及…一个让叶凡瞬间屏住呼吸的东西。
一块和陈默死亡现场监控录像中、那个伪装成叶凡的“千面”杀手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黑色腕表！
“这是…？”叶凡的声音发紧。
“‘千面’的伪装核心。”苏晴拿起那块腕表，眼神冰冷，“陈默潜入赵天雄的私人实验室偷出来的原型机。它能暂时改变佩戴者的面部肌肉和声带振动，制造完美的伪装。效果只有30分钟，但足够你潜入基金会了。”
叶凡接过腕表，触感冰凉。这小小的装置，就是栽赃他的关键？！
“这些注射器，”苏晴指着那些淡蓝色液体，“是陈默根据你的生物特征特别调制的‘密钥’稳定剂。能暂时抑制你体内‘后门密钥’的活性，防止它在关键时刻失控。但每支只能维持两小时。”
她拿起那个便携设备，递给叶凡：“这个贴在你的手腕上，能监测‘密钥’的活跃度。如果数值超过安全阈值…”她指了指注射器，“立刻注射一支。”
叶凡默默接过设备，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陈默…竟然为他准备了这么多。而他甚至不记得这个人。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这些？”叶凡抬头问道，“如果你早一点…”
“因为我需要确定。”苏晴的眼神锐利如刀，“确定你的记忆恢复到了什么程度。确定‘密钥’是否真的苏醒了。确定你…是否值得信任。”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声音低沉：
“今晚，赵天雄在私人游艇上举办慈善晚宴。基金会总部的安保会降到最低。这是最佳时机。”她转身，直视叶凡的眼睛，“老黑已经黑进了基金会的安保系统，会为我们提供实时支援。但真正进入地下室拿账簿的…只能是你。‘密钥’是唯一的通行证。”
叶凡握紧了那块伪装腕表，体内的“密钥”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心，传来一阵微弱的、但明确的震颤。这一次，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古怪的…期待？
“林锋呢？”他突然想起那个可能还在暗中跟踪的刑警队长。
苏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现在…”她拿起一支注射器，递给叶凡，“你需要休息。两小时后，我们行动。”
叶凡接过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窗外的雨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脚步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账簿。基金会地下室。赵天雄的游艇晚宴。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谜团，都将在今晚，迎来最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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