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不再是包裹，而是灌入喉咙、肺部的火油。叶凡最后的意识在剧痛与窒息中沉沦，视野被幽蓝的诡异光芒和不断扩大的黑暗吞噬。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被无形的手拽向深渊，手腕上那“密钥”纹路燃烧般刺痛，是沉没中唯一的坐标。
哗啦！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向上扯去。冰冷刺骨的空气撞在脸上，他像濒死的鱼一样弹动了一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咸腥的海水和胃里的酸液一起喷涌而出。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肺部灼烧般疼痛。
“咳…咳咳…呃…”他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视线模糊地晃动。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服渗入皮肤。他正趴在一个狭窄的金属平台上，是“方舟”底部支撑结构的维修走道。苏晴湿漉漉的脸庞在他上方晃动，脸色比在渔船上更加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持枪的手死死按在他的后心，另一只手用力拍打他的背部。
“醒醒！叶凡！呼吸！”她的声音急促，带着一种紧绷的嘶哑，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暗的空间。巨大的平台阴影笼罩着他们，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墨蓝色海水，上方是钢铁森林般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支架，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几盏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在远处闪烁，如同怪兽不怀好意的眼睛。
叶凡的咳嗽渐渐平复，但肺部的灼痛和手腕上残留的剧痛让他浑身脱力。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苏晴。她避开他的目光，迅速检查他手腕上那已经黯淡下去、但纹路依然狰狞的蓝色印记。
“怎么回事？”叶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光…那痛…”
“不知道！”苏晴打断他，语气焦躁，眼神深处那抹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突然就发作了！差点害死我们两个！”她猛地扯开叶凡左臂的湿透衣袖，露出下面的监测仪。屏幕碎裂，但残余的液晶显示上，峰值警报的红条刺目地定格在最高点，旁边是一行疯狂跳动的乱码。她用力拍打了几下，毫无反应。“该死！关键时候掉链子！老K说这东西不稳定，没想到会这样！”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从上方不远处的金属栈道传来，伴随着对讲机电流的滋滋声和模糊的交谈。
“B区底部巡查，完毕。”
“收到。注意异常，刚收到通知，外围监控有短暂干扰，可能有人试图潜入。”
叶凡和苏晴的身体瞬间僵住。苏晴猛地将叶凡按低，两人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平台边缘，呼吸几乎停止。脚步声在头顶的栈道上停顿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幽暗的水面和支撑结构，光斑几次险险擦过他们藏身的阴影。
“发现什么了？”对讲机里问。
“没，水面有反光，看错了。继续巡查。”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两人才敢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灼痛的肺部。
“不能待在这里，”苏晴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巡逻队刚过去，暂时安全，但这里就是死路一条。”她指着上方，“看到那个网格状的通风口盖板了吗？锈蚀很严重。那就是B-13的外围入口。我们从那里进去。”
叶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头顶斜上方约两米处，一个方形通风口嵌在粗大的管道侧面，网格盖板边缘确实能看到暗红色的锈迹。他挣扎着想站起，但双腿发软，手腕的刺痛和肺部的抽痛让他一个趔趄。
“你行不行？”苏晴皱眉，伸手扶住他。她的触碰很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指尖冰凉。
“死不了。”叶凡咬着牙，甩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肋骨下的旧伤和刚才的窒息感还在隐隐作痛，但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一切。他不能倒下，叶晚和老K还在等着他。
苏晴不再多说，动作迅捷如猫。她借助平台边缘的凸起和上方垂下的粗电缆，几下就攀到了通风口下方，抽出匕首，插入盖板边缘的锈蚀缝隙，用力撬动。锈死的螺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叶凡在下方警戒，紧握着手枪，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汗水混着冰冷的海水从他额角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咔！”一声轻响，盖板被撬开一道缝隙。苏晴用力一扳，整个锈蚀的网格盖板被她卸了下来。一股带着灰尘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气流从黑洞洞的方形入口涌出。
“快！”苏晴低喝，自己率先钻了进去。
叶凡紧随其后。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狭窄得仅容一人匍匐爬行。冰冷的金属管壁紧贴着身体，粗糙的焊缝摩擦着衣物和皮肤。浓重的灰尘味直冲鼻腔。管道向下倾斜，很快，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和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
苏晴在前方停下，示意叶凡靠近。她指着管道下方一个网格状的观察口。透过网格，可以看到一个灯火通明、布满各种复杂维生设备和巨大圆柱形玻璃舱的庞大空间。冰冷的白光照在光洁如镜的地面和墙壁上，整个空间充满一种非人的、压抑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单调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化学制剂味道。
生命维持中心！
叶凡的心脏狂跳起来，目光急切地扫视。在房间最核心的位置，一个独立的透明舱室被更多的仪器和管线包围着。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一个极其瘦弱的人影悬浮其中，长发如同水草般漂浮。无数细小的管线连接着她的头部、身体。舱体旁边，一个闪烁着红灯的独立控制台异常醒目，屏幕上显示着冰冷的字样：【清除协议A-7-待机】。
叶晚！
尽管隔着距离和舱壁，那模糊的侧脸轮廓依旧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叶凡的心脏。剧烈的抽痛瞬间席卷全身，比他手腕上的“密钥”灼烧更甚。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管道壁，留下几道暗红的血痕。愤怒、悲痛、还有滔天的负罪感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她就在那儿…”叶凡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的嘶哑，“那个控制台…”
“看到了。”苏晴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冰冷。她指着控制台，“那就是A-7的终端。硬闯不行，一旦触发，三十秒内毒气就会充满整个中心。”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管道下方，“设备间入口在那边，我们得想办法从管道下去，避开主监控区。”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寻找管道分支或维修入口。叶凡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叶晚身上撕开，紧随其后。然而，刚爬出几米，左手腕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剜骨般的剧痛！那沉寂下去的“密钥”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热发亮，幽蓝色的光芒瞬间穿透了通风管道内的黑暗，将两人的脸映得一片鬼魅般的蓝色！
“呃啊——！”叶凡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滚落。监测仪的碎片在他手腕上似乎也因这剧烈的能量波动而微微震动。幽蓝的光芒如同一个醒目的信号弹，在狭窄的管道内疯狂闪烁！
“该死！关掉它！”苏晴猛地回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骇，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她伸手想去捂住叶凡发光的手腕。
已经太迟了。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钢针，瞬间刺穿了整个生命维持中心的死寂！尖锐的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将冰冷的白色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警报！警报！核心区域未授权生物信号！位置：主通风管道B-13！”
“安保小队！立即封锁B-13所有出口！”
“启动二级防御！非授权人员，格杀勿论！”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和纷乱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潮水般从管道下方汹涌传来。沉重的金属门开启关闭的声音接连响起，那是通向设备间的门！
“走！快退回去！”苏晴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一丝叶凡从未听过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推了叶凡一把，力道之大让他撞在管壁上，然后自己迅速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爬去。
叶凡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跟上。手腕上的蓝光仍在固执地闪烁，像一块烫手的烙印，指引着追兵的方向。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能扫到他们爬行的管道尽头。
就在他们即将爬回最初的入口时，前方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冷酷的命令：
“上面！抓住他们！”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从下方网格观察口的位置抬起，瞄准了管道内狼狈的身影！与此同时，他们来时的入口外，也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咔嚓”声！
腹背受敌！彻底被堵死在冰冷的金属管道里！
叶凡的心沉入冰窟，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看向前方的苏晴，她的身体也绷紧了，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像是在下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心。她会怎么做？是拼死一搏，还是…叶凡不敢再想下去，手腕上的蓝光在绝望中忽明忽暗，如同他摇曳的生命之火。
突然，苏晴猛地回头，她的眼神在管道内闪烁的红蓝警报光芒中显得异常复杂，决绝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叶凡无法理解的痛苦。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下方炸开！子弹擦着苏晴的肩膀呼啸而过，狠狠撞击在管道壁上，溅起刺眼的火星！
“开火！”
密集的枪声瞬间在狭窄的管道内爆响！子弹如同致命的冰雹，撞击着金属管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和跳弹的嗡鸣！死亡的铁锈味瞬间盖过了灰尘的气息！
叶凡和苏晴被彻底笼罩在致命的交叉火力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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