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指尖还残留着青铜剑灵识空间里的凉意，顾承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像一根突然绷直的琴弦。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胸前的吊坠正泛着淡金色的光，纹路里仿佛有活物游动，那是方才九玄录认主时钻进她体内的温软之火在共鸣。
它刚刚......顾承的喉结滚动，指节因为攥紧桌沿而泛白，对你说了什么？
林昭昭刚要开口，窗外突然炸开一声惊呼。
那声音像石子投入深潭，惊得整栋宿舍楼的窗户都跟着颤动。
她转头的瞬间，血色便撞进了瞳孔——H大的天空被染成暗红，像是有人将整桶鲜血泼在暮色里，连教学楼的玻璃都浸在这诡谲的红中，倒映出扭曲的人影。
顾承猛地站起身，指尖精准掐住她后颈的命门。
林昭昭被按得往前倾，额头几乎抵上桌面的《九玄录注释稿》，却在余光里看见他盯着天空的眼神——那里有她熟悉的警惕，更有一丝从未见过的恐惧，像寒夜里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
这不是自然现象。顾承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皮肤，像是在确认什么，是命轮在自我调整。
话音未落，林昭昭胸口的吊坠突然剧烈震动，烫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灵识空间里浮起一行泛着血光的字，每个笔画都像在灼烧她的意识：第三关：命轮·心试。
目标：直面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连试炼都不按顺序来了？她扯了扯发梢，试图用惯常的毒舌掩饰心慌。
可手刚碰到发尾就顿住了——前世记忆里掌门说看命人血脉时的温度，顾承前世少宫主的轮廓，还有母亲被追杀时苍白的脸，突然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顾承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温度透过吊坠的震动传来：跟我去图书馆顶楼。他拽着她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镜面阵法感应到命轮波动，可能会映出...
后半句话被电梯的叮声截断。
图书馆顶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
林昭昭刚跨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原本刻着八卦纹路的青铜镜正在发光，镜面里不再是过去的碎片，而是一片陌生的世界。
那是间古色古香的厢房，檀香混着药味钻进鼻腔。
另一个林昭昭站在床前，正握着个女人的手。
那女人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却比记忆里年轻许多，眼尾的泪痣随着呼吸轻颤。
林昭昭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她母亲，是她八岁那年在巷口目睹被黑衣人追杀、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昭昭，别怕。镜中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林昭昭最隐秘的伤口，妈妈只是睡一会儿......
不。林昭昭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展柜上，疼得她眼眶发酸。
镜中画面突然扭曲，母亲的脸变得冰冷，指尖掐住另一个林昭昭的手腕：如果你当初没有打开那把青铜剑，我就不会死。
是你翻出了父亲藏在阁楼的木盒，是你碰了那把青铜剑，是你......镜中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是你把那些人引来的！
林昭昭感觉有团火在丹田乱窜，那是九玄录认主时种下的命火。
她的指尖开始发烫，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被点燃的血管。
顾承突然从背后环住她，掌心按在她后心，灵力如凉水般注入经脉：这不是真的。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这是心试的一部分，你在被自己的悔恨吞噬。
可她说的是真的。林昭昭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的脆弱，如果我没好奇......如果我听爸爸的话......
那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顾承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会是个连青铜剑纹路都不敢碰的胆小鬼，会是个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看命人，会是个连母亲为何而死都搞不清的笨蛋。他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痞气，我认识的林昭昭，才不会为了如果后悔。
林昭昭抬头看他，暮色透过顶楼的窗棂洒在他脸上，眼尾的泪痣泛着暖光。
镜中母亲的斥责还在继续，可那些声音突然变得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记忆里母亲最后说的话浮上来——昭昭要勇敢，是她倒在血泊前，用最后的力气扯着她的衣角说的。
对不起。她睁开眼，掌心燃起纯净的命火，淡金色的光映得整间顶楼亮如白昼，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因我而死。
镜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像冰面在春日里裂开。
林昭昭看着镜中世界崩塌，母亲的身影、厢房的雕梁、甚至那缕刺鼻的药味，都在命火中化作飞灰。
顾承的怀抱突然一空，她踉跄着向前栽去，被他及时捞进怀里。
结束了？她的声音还带着颤。
顾承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身后。
林昭昭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却只看见满地碎镜，每片碎片里都映着她的脸。
真正的恐惧......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像风穿过空谷，又像蛇信扫过皮肤。
不是失去，而是背叛。
林昭昭的心跳突然快得离谱，仿佛有只手正攥着她的心脏。
顾承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可她却觉得冷，冷得指尖发颤。
顶楼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碎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有人在敲丧钟。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意识像被扔进了漩涡，她听见顾承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声音。
最后一刻，她看见一片碎镜里映出顾承的脸——他的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像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
昭昭？
熟悉的声音穿透黑暗。
林昭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图书馆顶楼的地板上，顾承半跪在她身侧，额角沁着冷汗。
他的手还保持着托住她后颈的姿势，指腹上有淡淡的血痕，像是刚才抓得太用力，指甲掐进了肉里。
我......她刚开口，就被一阵刺痛打断。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敲。
顾承的手掌覆上她额头，凉得像块玉：心试的反噬。他说，你刚才......
话音未落，林昭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来自考古社群，发消息的是周砚。
昭昭，消息里是张照片，拍的是古籍室的门锁，锁眼处插着半截青铜钥匙，我在古籍室发现了这个，和你吊坠上的纹路好像。
林昭昭盯着照片，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顾承凑过来看，呼吸扫过她耳垂：这是......
九重天三境的钥匙。林昭昭的声音发紧，系统第一个任务要找的东西。
顾承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了顿，抬头时眼神暗了暗：周砚怎么会去古籍室？
林昭昭没有回答。
她盯着照片里的青铜钥匙，突然想起心试最后那个低语——真正的恐惧是背叛。
而照片里，周砚的影子斜斜映在墙上，像把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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