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前的晨雾被山风卷散时,林昭昭颈间的青铜剑坠突然重重一震,震得锁骨发疼。
那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闷的回响,仿佛在警告什么。
她脚步微顿,听见顾承在身后低唤:“昭昭。”转身便撞进他带着松木香的怀抱里——不是古代苍梧山的冷松,是H大图书馆后那片水杉林的气息。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渗入她的背脊,温热又真实。
“到了。”顾承的声音闷在她发顶。
林昭昭这才注意到,脚边的碎石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石板,带着微微湿润的苔痕,踩上去有种凉意从鞋底传上来。
抬头正撞进考古社活动室的雕花门廊,晨光洒在木质纹理上,泛着柔和的金边。
门楣上“藏珍”二字被晨光照得发亮,门内透出暖黄的光,像极了昨夜室友描述的“古籍在发光”的模样。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纸张与樟脑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萧逸的短刀突然出鞘半寸,寒芒掠过林昭昭手背:“有血气。”
三人同时顿住。
活动室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被什么东西染成了暗紫——是周砚的外套。
布料厚重,阳光穿过时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影子,仿佛一团凝固的墨迹。
林昭昭的呼吸骤紧,那是她去年冬天送他的,藏青色羊毛呢,领口绣着小狐狸。
此刻那抹藏青正铺在地上,像被人随意揉皱的纸,边缘还沾着几粒细小的灰烬。
“昭昭。”顾承按住她欲推门的手,指腹在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上轻轻一按,“我先进。”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起一串细碎的脆响,像是玻璃珠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林昭昭看见顾承的背影突然僵住——他脚下散落着半盒剧本杀线索卡,其中一张被血浸透,隐约能辨出“凶手”二字。
再往里,周砚蜷在古籍架旁,额发沾着冷汗,右手还攥着半块墨玉,皮肤下浮着青黑的咒纹,像条蛇正往心口钻。
“周砚!”林昭昭挣脱顾承的手冲过去,膝盖磕在地板上的瞬间,阴阳眼里炸开一片刺目的白。
是周砚的记忆。
她看见他在剧本杀店的储物间里,举着那柄祖传青铜剑傻笑:“昭昭总说这剑有古怪,原来真能打开时空门?”然后是深夜的考古社密室,他对着自动翻开的《苍梧山志》念咒,墨玉在掌心发烫,有黑影从书页里爬出来,缠住他的手腕。
“昭昭?”周砚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瞳孔泛着诡异的灰,“你来得正好……他们说,只要我杀了你,就能……”
“住口。”顾承的声音像淬了冰,他蹲下身扣住周砚的腕脉,指节因用力泛白,“这不是你的意识。昭昭,他被系统残余意识侵蚀了。”
林昭昭这才发现周砚颈侧的咒纹在蠕动,每动一下,他眼底的灰就深一分。
她颤抖着摸出帕子擦他额角的汗,帕子是顾承方才给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周砚,你记不记得上个月?你说要设计个让我破不了的本,最后自己把凶手动机写哭了……”
周砚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灰雾里闪过一丝清明:“昭昭……别信他们……那本书……”
“书?”萧逸突然插话,他正用短刀挑起周砚脚边的古籍。
泛黄的纸页上,“逆命者”三个字被血圈了无数次,批注写着:“被系统残余意识侵蚀者,失本我,为系统傀儡,唯血祭可醒。”
林昭昭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想起周砚总说羡慕她的天赋,总在她设计剧本时凑过来问:“昭昭,这个诡计要是换个动机会不会更绝?”原来那些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这么深的不甘。
“看这里。”萧逸用刀尖敲了敲古籍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半张照片,是周砚和一个戴斗笠的男人的背影。
照片边缘写着“苍梧山秘洞”,墨迹晕开,像被泪水泡过。
顾承突然起身走向墙角的博古架。
他的指尖在青花瓷瓶上轻轻一推,瓶底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块血玉,表面的纹路和周砚身上的咒纹一模一样。
林昭昭接过玉,凉意顺着掌心直窜后颈,背面刻着极小的字:“苍梧山巅,血月为证。”
“七月十五。”顾承突然说。
林昭昭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血月祭,在古代是九重天清理叛门的日子,没想到系统把这日子也复制到了现代。”
一阵阴风吹过,古籍架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林昭昭转头,看见最顶层的《苍梧山志》自动翻到某一页,纸页上用朱砂写着:“尔等以为杀了棋子,就能找到执棋人?”
萧逸的短刀“当”地插进地板。
他盯着那行字,耳尖泛红——林昭昭知道,这是他动了真怒的征兆:“九重天的仇人,我萧逸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们一起。”林昭昭握住他的手腕,又转向顾承,“你之前说,真正的反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戏。现在该兑现了。”
顾承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他弯腰捡起周砚攥着的墨玉,塞进林昭昭颈间的剑坠里。
金属相碰的轻响中,剑坠突然发出蜂鸣,和《苍梧山志》的翻页声重叠成一首诡谲的曲子。
“走吧。”顾承伸手拉她起来,指腹擦过她膝盖上的淤青,“苍梧山巅的晨雾,该散了。”
林昭昭最后看了眼昏迷的周砚。
他腕间的咒纹淡了些,睫毛上还挂着泪。
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父亲:“爸,帮我查查这玉的来历。”
活动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昭昭听见顾承低声说:“昭昭,你上次说想写主角团在暴雨里爬山的戏码……”
“现在正是时候。”她仰头看天,东边的云被染成血红色——七月十四的黄昏,来得比往年早了些。
萧逸已经当先走下台阶,短刀在夕阳里闪着冷光。
顾承的手始终虚虚护在她腰后,像道无形的墙。
林昭昭摸了摸颈间的剑坠,能感觉到里面三块钥匙在发烫,像三颗小太阳。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校墙。
她没注意到,脚边一片落叶上,正缓缓浮现半枚青黑咒纹——和石棺前那枚,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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