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透过桃树枝桠，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霄坐在藏书阁的窗边，指尖摩挲着那张薄绢。苏灵儿的字迹清秀却仓促，墨迹在末尾拖出一道颤痕，仿佛写字时正在忍受某种痛楚。
“混沌骨……”
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脊背。那里近日总在深夜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窗外传来女婴咯咯的笑声，林霄望去，见那孩子正踮脚去够枝头的桃花。苏灵儿将她举高，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两人满头。
“小师叔！”阿鲁气喘吁吁地跑来，“宗主传您去正殿——仙盟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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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正殿内，七盏青铜灯无风自动。
林霄跨入门槛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客座上那位蓝袍修士。那人腰间悬着枚鱼形玉佩，与梦中货郎的异色瞳孔如出一辙。
“这位是北冥海镜先生。”宗主介绍道，“专程为那孩子而来。”
镜先生起身行礼，玉佩与腰间铃铛相撞，发出清越声响。林霄突然头晕——这铃声与五岁时苏灵儿所赠风铃一模一样！
“老朽昨夜观星，见天婴星坠于贵宗。”镜先生的目光越过林霄，直直看向殿外，“不知可否让老朽见见那位……”
话未说完，殿门“砰”地被撞开。苏灵儿抱着女婴冲进来，发间还沾着草叶。女婴腕间的七彩绳突然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不能给他！”苏灵儿声音发颤，“他是来收……”
镜先生袖中飞出一道蓝光，在半空化作水幕。幕中显现出未来景象：成年的女婴站在青铜门前，亲手将净天骨插入苏灵儿心口！
“此乃天煞孤星。”镜先生叹息，“不如让老朽带回北冥镇压。”
林霄正要反驳，怀中突然一热。那张薄绢不知何时贴在内衫上，灼得皮肤生疼。他假装踉跄扶住案几，趁机瞥见绢背浮现新字：
「水幕倒影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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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桃林夜雨，残红满地。
林霄轻抚桃树干上的剑痕——这是白日里他佯装被水幕迷惑，挥剑逼退苏灵儿时留下的。女婴被镜先生带走前，偷偷往他手心塞了片鱼鳞，鳞上刻着细小的星图。
“你果然在这儿。”
苏灵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提着盏青纸灯笼，光晕里脸色苍白如雪。衣袖滑落时露出手臂上的锁灵印，那是白日为拦镜先生被宗主所伤。
“为什么骗我？”林霄摊开掌心，鱼鳞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你早知道她是林时雨。”
灯笼“啪”地落地。苏灵儿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七彩光点。她颤抖着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蔓延的冰裂纹——与未来水幕里被刺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不是未来……”她惨笑，“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
雨势渐急，打落最后几朵残桃。林霄终于听明白这个荒诞的轮回：女婴确实是林时雨，却是从上一个轮回逃出来的残魂。而镜先生要找的，是她体内那截能重启时空的混沌骨。
“所以薄绢上写‘别给她’，是因为……”
“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苏灵儿从怀中取出青铜匣。匣面那道剑痕突然开裂，露出里面半截晶莹指骨，“三万年后你亲手抽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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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北冥海舟破云而至。
镜先生站在船头，身后铁笼里锁着不断挣扎的女婴。玄天宗上下噤若寒蝉，唯有宗主捧着面铜镜念念有词——镜中映出的女婴竟是狰狞魔相！
“且慢。”
林霄踏剑而来，怀中抱着那个青铜匣。女婴突然安静下来，异色瞳孔死死盯着匣子。
“小友想通了？”镜先生微笑，“此魔种……”
“魔种该由我亲自处置。”林霄打断他，“毕竟——”
他猛地掀开匣盖。指骨飞向女婴的瞬间，镜先生脸色大变，袖中射出无数蓝丝。苏灵儿从云层间俯冲而下，净天骨光芒大盛，将蓝丝尽数斩断！
女婴接住指骨，身形骤然拉长。眨眼间，那个三四岁的孩童已化作十七八岁的少女，发间冰晶步摇叮咚作响。
“镜先生。”林时雨轻笑，“或者说，我的好师叔？”
她指尖轻点，镜先生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的面容让宗主失声惊呼——竟是三百年前陨落的玄天宗上代执法长老！
“当年你抽我仙骨炼器，可想到今日？”林时雨抬手虚抓，老者体内飞出一道蓝光，正是被炼化的仙骨，“爹，接好了！”
林霄接住仙骨的刹那，体内混沌骨彻底苏醒。十八节黑金脊椎破体而出，在空中组成环形。苏灵儿的净天骨同时离体，与混沌骨完美相嵌。
“现在。”林时雨退到两人身后，“请爹娘斩了这时空蛀虫。”
雨后的桃林蒸腾着淡粉色的雾气。林霄站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十八节混沌骨悬浮在身后，每一节骨节都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截仙骨已融入掌心，在皮肤下透出莹莹蓝光。
苏灵儿的状态却不太好。净天骨离体后，她心口的冰裂纹迅速蔓延，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盏。林时雨扶着她坐在桃树下，指尖轻点她眉心，一缕七彩流光暂时稳住了伤势。
“娘亲再撑一会儿。”少女声音轻柔，与方才凌厉的模样判若两人，“等爹爹解决那老贼，就能取回完整的净天骨了。”
镜先生——或者说玄天宗的上代执法长老——此刻被混沌骨与净天骨交织的光网困在半空。他脸上的伪装已经完全剥落，露出枯树皮般的苍老面容，右眼窝里嵌着一颗不断转动的青铜珠子。
“小畜生……”他嘶哑地笑着，“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那颗青铜珠子突然爆裂，无数细如发丝的铜线喷射而出，瞬间穿透光网！最近的几根直刺林时雨后心，却在触及她发间冰晶步摇的刹那诡异转弯，反而缠住了苏灵儿的手腕。
“不好！”林时雨想去阻拦，却被更多的铜线逼退。那些铜线一沾到苏灵儿的皮肤，立刻化作液态金属渗入冰裂纹中。
林霄眼睁睁看着苏灵儿的瞳孔开始泛出青铜色泽，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嗡鸣。更可怕的是，悬浮在空中的净天骨突然震颤，表面浮现出与苏灵儿身上一模一样的裂纹！
“宿主当心！”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林霄识海中炸响，“他在激活净天骨里的傀儡符！”
一段陌生的记忆同时涌入——未来的自己站在青铜门前，亲手将一枚青铜钉打入苏灵儿后颈。那不是背叛，而是在她被傀儡术控制时，不得已的封印……
“这次不会了。”林霄咬牙，混沌骨瞬间收拢，在掌心凝成一柄三寸长的黑金小剑。剑身薄如蝉翼，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执法长老见状狂笑：“凭这玩具也想破我的……”
话音未落，林霄反手将小剑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的刹那，整个玄天宗的时空骤然凝固。雨滴悬在半空，飘落的桃花静止在枝头，连执法长老狰狞的表情都定格在脸上。只有林时雨还能动，她踉跄着扑过来：“爹爹你做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林霄握住女儿的手，将染血的小剑递给她，“混沌骨是你给我的，现在该还你了。”
林时雨怔怔地看着掌心的小剑，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含着泪转身，剑尖轻轻点在苏灵儿心口最大的那道裂纹上。
“叮——”
如冰晶破碎的清脆声响传遍四野。苏灵儿身上的铜液被生生震出，在空中凝成执法长老错愕的脸。净天骨的光芒大盛，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更惊人的是，林霄胸前的伤口处飞出一缕蓝光——那截仙骨裹着混沌气息，径直没入执法长老的眉心！
“不！！！”
老者的身体像吹胀的皮球般鼓起，皮肤下无数蓝光游走。他绝望地抓向林时雨，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灰飞烟灭。一颗青铜珠子落地，被少女拾起。
“原来如此。”她摩挲着珠子表面的纹路，“这才是师叔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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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玄天宗后山。
林霄靠在桃树下养伤，胸前的绷带还渗着血。苏灵儿坐在溪边浣纱，发间的冰晶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心口的裂纹已经愈合，只是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摸向那个位置。
林时雨蹲在溪水里捉鱼，裙摆湿了大半。她忽然举起一尾青铜色的小鱼：“爹娘快看！”
鱼鳃处有道疤，与林霄幼时见过的那条一模一样。更神奇的是，鱼腹上天然生着几个小字：
「冬至来看冰灯」
苏灵儿手中的纱线突然断裂。她与林霄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个飘着雪的夜晚——原来因果的环，早在那时就开始闭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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