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汉军入城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一个疲惫士卒的心里,但元老院那座孤岛般耸立的石制建筑,以及其中困兽犹斗的普布利乌斯,却像一根尖刺,扎在所有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战斗远未结束。
张澈的地下作坊内,空气燥热而压抑。
新砌的熔炼炉炉火熊熊,苏拉和老王,这两位他最信赖的工匠,此刻也是满头大汗,眼神却异常明亮。
炉火舔舐着坩埚,其中的金属原料在高温下缓缓熔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张澈手中紧握着一块厚实的铜板,另一只手则在羊皮图纸上反复比对着尺寸,每一个细微的标记都凝聚着他数日来的心血。
“普布利乌斯的龟甲阵,寻常箭矢难透,重型弩炮又过于笨重,难以在巷战中施展。”他沉声对苏拉说道,声音因吸入炉灰而有些沙哑,“这次的爆裂弹,弹体要用韧性更好的青铜,内部填充物除了猛火药,还要加入碎铁片和石砾,引信的长度必须精确到毫厘,务必在接触龟甲阵盾牌的瞬间,或是在其上方极近的距离引爆,利用冲击波和破片,从内部瓦解他们的防御。”
苏拉接过铜板,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刻线,他深知张澈的要求之严苛,也明白这东西一旦成功,对于眼下的战局意味着什么。
“大人放心,每一个步骤我都会亲自把关。”他郑重地承诺,拿起特制的卡尺,开始测量铜板的厚度。
老王则在一旁默默地调配着猛火药的比例,他手中的小秤仿佛有千钧之重,每一次添加原料都小心翼翼。
作坊外,隐约传来城中零星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更增添了此地的紧迫感。
与此同时,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城墙之上,李陵正带着一小队精锐弩手,紧张地布置着新运抵的秘密武器——三连发弩机。
这种弩机比寻常弩弓更为沉重,结构也复杂得多,但其威力却足以弥补这些缺陷。
冰冷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弩臂上已经绞好了三支特制的破甲箭。
“快,再检查一遍机括的润滑,确保击发顺畅!”李陵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士兵命令道。
他亲自扳动机括,感受着内部齿轮咬合的力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东西要是晚来三天,咱们弟兄们恐怕真要全交代在这儿了。”他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带着一丝后怕说道。
不久前,他们正是凭借着临时构筑的街垒和血肉之躯,硬生生顶住了罗马军团数次疯狂的反扑。
话音刚落,城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火光一闪即逝,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李陵心中一动,那是赵飞负责的区域,看来这小子又得手了。
正如李陵所料,那声爆炸正是赵飞的杰作。
此刻的他,已经脱下了那身沾满尘土的搬运工伪装,换上了一套偷来的罗马巡逻兵的破旧皮甲,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卡,正像一只灵猫般潜行在敌军临时营地的阴影之中。
普布利乌斯败退入元老院后,残余的罗马士兵并未完全失去组织,他们在元老院外围构筑了数道防线,并征用了附近的几处大型建筑作为临时营地和指挥所。
赵飞的目标,正是其中最大的一处,据说是普布利乌斯副官的临时驻地。
他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一顶灯火通明的指挥帐篷的厚实帆布,里面传来了压抑的争论声。
“……普布利乌斯将军已经决定了,黎明时分,集结我们所有能动用的骑兵,从阿皮亚大道直冲东城门!汉军主力必然在围攻元老院,城门处的防守此刻最为薄弱!”一个略显焦躁的声音说道。
“可是,我们的骑兵数量……”另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
“没有可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要么就都死在这里!”先前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赵飞心中剧震,骑兵突袭城门?
这可是一个致命的情报。
他悄悄后退,目光在帐篷内一扫,将桌案上摊开的简易布防图牢牢记在心中,特别是几处标示着骑兵集结点的红色标记。
他不敢久留,迅速离开了这片危险区域,将那份用生命换来的布防图默画在一小块布片上,小心翼翼地藏入靴底的夹层。
现在,他必须尽快赶回,将这个消息和布防图交给张澈。
城中另一处,李思明所在的临时医疗站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凝重。
几名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汉军士兵躺在草席上,面色青紫,不住地呕吐,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抽搐。
“又是这种症状!”李思明眉头紧锁,仔细检查着一名士兵的瞳孔,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几日,陆续有少量士兵出现类似的中毒迹象,起初他以为是误食了城中不洁的食物,但随着病例的增多,他开始怀疑另有原因。
“立刻封锁我们控制区内的所有水源!派人仔细排查,尤其是那几口靠近罗马人控制区的水井!”他果断下令,声音不容置疑,“将所有出现症状的弟兄隔离到西边那片空置的民居,远离主干道,防止疫情扩散!”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药箱中取出数种草药,开始调配解毒剂。
敌军投毒?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若真是如此,那普布利乌斯可真是黔驴技穷,不择手段了。
他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否则一旦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地下作坊内,最后一组爆裂弹的引信已经安装完毕。
张澈拿起一枚,掂了掂分量,铜制的外壳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他仔细检查着引信的长度和嵌入的深度,确保它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他抬起头,透过作坊狭小的通风口望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只有远处元老院方向还透出些许不屈的火光。
“今晚之后,”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决绝,“这座城,再也不会属于他们了。”
而在元老院深处,灯火摇曳。
普布利乌斯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巨大的城市地图,地图上,一条粗重的红线从元老院一直延伸到东城门,那是他眼中唯一的生路,也是他为自己和残存的罗马勇士选定的最后战场。
他的手指在那条线上缓缓划过,仿佛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血与火的洗礼。
夜风渐起,吹过城市的断壁残垣,卷起阵阵尘土。
城墙上的汉军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号角。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外围的汉军斥候匆匆奔向张澈所在的临时指挥所,神色间带着一丝急切与如释重负。
他知道,有些至关重要的消息,必须立刻送到张澈手中。
黑暗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汉军控制区的核心地带靠近,他的靴底,藏着关乎这场战役最终走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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