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张澈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案——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指节与木纹相击的轻响混着赵飞粗重的喘息。
帕提亚?张澈重复这个陌生的族名,炭笔在罗马疆域图上的多瑙河下游重重一戳,他们的骑兵越过沼泽,前锋到了哪里?
赵飞扯下破损的皮甲,露出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正顺着大腿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暗红的小潭:末将带十人从密道绕到敌后,在废弃的哨岗废墟里发现半枚箭簇。他从怀中摸出个用油布裹着的物件,展开时金属冷光刺得人眯眼,箭头淬过毒,尾羽染着帕提亚特有的靛蓝,更要紧的是......他翻转箭簇,内侧一道细痕在火光下显形,这凹纹是罗马第七军团的铸箭标记,末将在叙利亚战场见过!
张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个月前剿灭卡西乌斯残部时,他曾在对方粮仓里搜出过同样标记的箭簇——那是罗马军团专供的制式武器,寻常蛮族根本接触不到。
他抓起箭簇对着烛火,凹纹里还粘着半片锈红,像是血渍。
有人在给他们指路。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锥,沼泽地的浅滩位置每月都变,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帕提亚骑兵不可能避开我们所有哨岗。
赵飞猛地抬头,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末将在他们营火边听见了希腊语。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是贵族口音,说什么等新典通过,元老院的钱袋就要空了。
张澈的指节叩得更快了。
他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元老院旧派在黑市大量收购粮食,说是要赈济贫民,现在看来,怕不是在给帕提亚人囤粮。
他扫了眼墙上的《罗马新典》草案,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贵族私田按亩征税,这一刀,正好捅在旧贵族的钱袋子上。
传我命令,半个时辰后召开临时治理委员会。他将箭簇收进木匣,另外,让医官给赵将军处理伤口——别用麻药,他得清醒着听会。
赵飞刚被亲兵扶下去,议事厅外就传来喧哗。
张澈掀开门帘,正看见几个元老院议员的马车停在辕门外,红袍下摆沾着夜露,脸上写满不耐。
为首的老加图扶着金杖,鼻孔里哼出气:张将军半夜传召,莫不是又要拿什么劳什子新典来折腾?
张澈站在台阶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罩住老加图的金杖:新典草案明日提交全民公议,今夜请诸位来,是想听意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卡西乌斯的旧部,毕竟......他笑了笑,民意如潮,堵不如疏。
会议开得比预想中激烈。
老加图拍着桌子说新典是暴民的狂欢,年轻的西庇阿举着算盘喊按亩征税会让罗马破产,唯有马库斯坐在末席,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张澈没提南方威胁,是要引蛇出洞。
果然,散会时张澈注意到,三个卡西乌斯余党凑在廊下,其中那个穿深紫斗篷的,正是三个月前在密谋会上见过的前执政官亲信卢基乌斯。
赵飞,跟上。马库斯低声道,腰间的短剑在袍下微微鼓起。
张澈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走向校场。
李陵的轻骑营正在装具,月光下战马的铁蹄踏起尘雾,像团移动的黑云。
李陵见他过来,拍了拍鞍上的震雷箭匣:苏拉带着工匠熬了三夜,改良版的火药填得更实,射程能多二百步。他指向东南方的山口,我在那里埋了铁蒺藜,又用藤蔓编了绊马索,帕提亚骑兵要是敢冲,管叫他们人仰马翻。
张澈摸了摸震雷箭的尾羽,指尖沾了层细硝:我们要让敌人知道,不是所有胜利都靠刀剑。他望向山口外的荒原,那里有汉军新栽的胡杨树,等开春树长大了,就是天然的屏障——但现在,得先让他们疼。
次日的市民议会开在市政广场。
马库斯站在演讲台上,阳光透过他背后的汉旗与罗马鹰旗,在他肩头镀了层金边。面包的价格为什么涨了?卖鱼妇的嗓门盖过了鸽群,是不是有人囤粮?老石匠拄着凿子:修引水渠的工钱拖了三个月,钱呢?
元老院的议员们挤在后排,红袍被挤得皱巴巴的。
西庇阿抹着汗,目光不时扫向街角的马车——那里停着卢基乌斯的轿子,帘幕纹丝不动。
直到李思明宣布公共仲裁庭成立,专门审理民生案件,老加图的金杖当啷掉在地上,惊飞了满广场的鸽子。
深夜,张澈的书房里飘着药香——赵飞刚换完药,肋下的伤裹着渗血的纱布。卢基乌斯今夜去了城南废宅。赵飞咬着牙,马库斯在墙外听见他们说月圆夜动手,还提到帕提亚人会在子时过界。
张澈展开地图,用炭笔在废宅位置画了个圈,又在多瑙河浅滩标了颗星。明日一早,你带人扮成商队混进帕提亚营。他从袖中取出枚青铜虎符,这是通行令牌,见着戴鹰徽戒指的人,无论生死,带话回来。
赵飞接过虎符,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直窜后颈。
他望着张澈案头的《万国兵械谱》,封皮上的龙纹与鹰徽在烛火下交缠,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帕提亚营火边听见的那句话:等新典通过,罗马就不是贵族的罗马了。
末将明白。他起身抱拳,甲片相撞的脆响里,藏着把淬毒的匕首——那是张澈亲手交给他的,刀鞘上刻着破暗二字。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张澈推开窗,夜风吹得案头的新典草案哗哗作响。
他望着远处城墙下的灯火,那里有马库斯组织的巡夜队,有李思明设立的仲裁庭,还有李陵在山口布置的陷阱。
暗火即将燎原
赵飞翻身上马时,月光正好落在他腰间的虎符上。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那是马库斯在废宅外拾到的,封蜡上印着罗马鹰徽,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些,但帕提亚新典几个字还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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