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后颈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来了。
他的耳朵贴着石门缝隙,能清晰听见甬道里传来的皮靴的声音——三个人,步伐均匀,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七步。他用只有张澈能听见的气声说,手指在张澈手背快速敲了三下。
张澈立刻攥紧荧光石,幽蓝光芒瞬间被掌心捂灭。
两人同时后退,贴着密室东侧的木架站定,阴影恰好裹住他们的身形。
第一个蒙面人探进半张脸,月光照出他颈侧一道蛇形刺青——赵飞瞳孔骤缩。
上个月在叙利亚军团战俘营,他见过普布利乌斯的亲卫队长,那道从锁骨爬至耳后的蛇纹,正是罗马毒牙卫队的标志。
三个蒙面人鱼贯而入,腰间匕首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为首者抬手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分头搜查:一个去掀墙角的铁箱,一个用刀尖挑起羊皮地图。
张澈看着那把匕首划过玄甲营行军路线的红标,墨迹被挑破处渗出暗黄的油——是防篡改的桐油,说明这张图被反复誊抄过至少三次。
主图在木匣夹层。为首者突然开口,声音经过布巾过滤,像砂纸摩擦。
掀铁箱的士兵闻言,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抵住木匣锁扣。
赵飞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飞蝗石,却被张澈按住手腕——力道不大,却重如千钧。
退。张澈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赵飞这才注意到,为首者的靴底沾着新鲜的泥渍,混着少量铁屑——是神庙外新铺的夯土地面,说明他们刚从地面入口下来。
如果此刻暴露,密室外的地道口必然有伏兵。
短刀咔地挑开木匣,为首者的手在匣内停顿半秒,突然低咒一声:空的!另外两人立刻围过来,三双眼睛在黑暗里像狼一样发亮。
掀地图的士兵抽出匕首插在墙上,火折子刺啦一声,密室被昏黄的光撕开一道口子。
张澈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看见为首者的右手——小指齐根而断,指节处缠着褪色的亚麻布。
这是普布利乌斯亲卫的另一个标志:去年冬天在幼发拉底河会战,普布利乌斯为惩罚失职的亲卫队长,亲手剁了他的小指。
搜墙缝。断指者甩了甩匕首,那两个汉人不可能空手进来。话音未落,赵飞的飞蝗石已经擦着他的耳际钉在墙上。
三个人同时转身,张澈的环首刀借着木架阴影劈出,刀背正砸在掀铁箱士兵的后颈。
走!张澈拽着赵飞撞开西侧的木架。
木架倾倒的声响惊得三个蒙面人同时扑来,赵飞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最前面的那个闷哼着捂住咽喉。
断指者的匕首擦过张澈左肩,在皮甲上划出火星。
两人贴着石门缝隙挤出去时,张澈瞥见断指者从怀里摸出个铜哨——那是罗马军团的紧急联络哨。
他们追不上。赵飞边跑边解下腰间的绊马索,反手甩进地道。
张澈能听见身后传来重物摔倒的闷响,还有断指者的怒吼:封锁所有出口!他摸了摸左肩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里衣——但此刻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回到临时指挥部时,卫青正在火盆边擦拭长剑。
看见两人染血的甲胄,他的眉峰跳了跳,却没开口询问,只递来两个药瓶:李医官刚配的金创药,止血快。李陵从里间掀帘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烤饼:工匠苏拉说那石门的机关是希腊式的,得用橄榄油泡三个时辰才能拆。
张澈没接药瓶,直接展开从密室撕下来的半幅地图。
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断指者的血,在火光下泛着暗褐:三处黑铁工坊,台伯河东岸、旧城墙北、港口仓库区。
赵飞说要立刻围——
围不得。张澈打断自己的话,指尖点在港口仓库区的红圈上,他们知道我们会发现,这图是故意留给我们的。他想起密室内那滩未干的墨迹,想起断指者看见空木匣时的震惊——那不是伪装的震惊,是真的没料到他们会提前拿走卷轴。有人在给我们递消息。
李陵的烤饼啪地掉在案几上:李思明说的松烟墨?
松烟墨,桐油防篡改,还有这处。张澈翻转地图,指腹蹭过背面一道极浅的压痕,用指甲划的暗语,二库在引水渠。他抬头时,眼里有星火在烧,普布利乌斯刚才进了密室,说要转移火药配方到第二密库。
卫青的剑突然发出清鸣——他无意识地握紧了剑柄:你怎么知道?
我跟了他半里地。张澈扯开染血的肩甲,金创药撒在伤口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地道在伪装墙后面,第三块青石板往下压三寸。他从怀里摸出块碎陶片,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地道走向,让苏拉带人守这里,每两个时辰换岗,别用咱们的兵。
李陵立刻解下腰间的虎符:我去调叙利亚降兵,他们穿罗马甲胄,不容易打草惊蛇。
赵飞。张澈转向一直沉默的侦察兵,带三队斥候,把这三处工坊外围的暗桩全拔了,但别进院子。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留两个活口,我要知道普布利乌斯什么时候转移。
赵飞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末将天亮前给您送两个舌头来。
待两人离开,卫青突然按住张澈的手腕:你左肩的伤
不打紧。张澈抽出被攥住的手,展开从铁箱里顺来的火药配方。
泛黄的纸页上,硝石、硫磺、木炭的配比清晰可见,最后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爆炸图,旁边用汉文写着可填弩炮。
他的拇指摩挲着木炭二字——这不是罗马人的写法,是标准的汉隶。
这东西...卫青凑过来看,比咱们的硫磺弹厉害?
厉害十倍。张澈的声音发沉,上次在两河流域,他们用希腊火烧咱们的战船,我还以为是松脂混石油。
现在看...他抓起炭笔在案几上画了个弩炮结构图,把这配方填进去,射程能多三百步,炸起来能掀翻半堵墙。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青。
张澈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突然听见地道方向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是机关齿轮咬合的动静。
他猛地抬头,正看见卫青也在侧耳倾听。
两人对视一眼,张澈抓起案几上的环首刀:去叫李陵,带五十个玄甲营的兵,跟我去台伯河东岸。
现在?卫青皱眉,天还没亮透。
他们以为我们要等情报。张澈的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但赵飞的斥候现在应该已经拔了暗桩。他踢开脚下的火盆,火星溅在火药配方上,腾起一小簇蓝焰,普布利乌斯不是想转移吗?
我偏要让他的第二密库,变成他的埋骨地。
地道深处,那道新启动的机关仍在缓缓转动。
某个不为人知的暗格里,一卷用丝绸包裹的竹简轻轻颤动,上面的字迹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汉历元封三年,玄甲营张澈,见罗马黑铁工坊...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