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时分，张澈的玄甲营已摸到台伯河东岸的黑铁工坊外。
李陵的叙利亚降兵混在队伍最前，张澈勒住马缰，指节叩了叩腰间环首刀的吞口——这是行动暗号。
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统领！最先冲进去的玄甲兵呛咳着退出来，里面...全烧干净了。
张澈翻身下马，三具焦黑的尸体蜷缩在墙角，其中一具的右手还保持着抓握姿势，指缝里残留着半块烧熔的青铜——像是在销毁什么东西。
工坊中央倒着半截火药桶，铁皮外壳被炸开，露出里面未燃尽的黑褐色粉末。
他们比我们快了一步。李陵攥紧剑柄，指节发白，我昨晚调兵时，普布利乌斯的暗探可能已经报信了。
张澈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片未烧透的布片——是罗马百夫长的猩红披风。
他的拇指在刀背上轻轻一弹，刀身嗡鸣着挑开尸体的焦皮，露出锁骨处一道整齐的刀伤：不是自焚。他抬头时眼底寒光一闪，是杀人灭口。
统领！赵飞的声音从工坊后传来。
这小个子侦察兵正半跪在灰烬里，短刀挑着个指甲盖大的齿轮，青铜的，带螺旋纹。他用袖子擦了擦齿轮表面，是绞盘机的传动件，新的，没怎么用过。
张澈接过齿轮，指腹摩挲着齿痕：他们想拆设备，来不及了。他突然笑了，那笑像刀背刮过石板，急成这样，说明第二密库的东西比火药更要紧。
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是从普布利乌斯书房暗格里搜出的密室分布图，边角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地图上，黑铁工坊的标记旁画着三个叉，港口仓库的位置却用朱砂点了颗星。
港口。张澈将地图递给李陵，地下。
我这就去调舰队。卫青突然开口，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虎符上，把楼船往亚得里亚海开，普布利乌斯的探子盯着咱们水师，动静越大，他越顾不上仓库。
张澈点头：留二十个玄甲营跟你，穿水师甲胄。他转向赵飞，子时三刻，你带五队斥候从下水道摸进仓库地窖。
赵飞把齿轮往怀里一揣，短刀在指尖转了个圈：末将保证地窖的老鼠都不知道我进去过。
月上中天时，台伯河口传来悠长的号角。
卫青的楼船队扯着满帆缓缓驶出港口，火把将水面染成流动的金红。
张澈站在仓库对面的酒窖屋顶，看着普布利乌斯的亲卫跑上码头，望远镜的反光在月光下闪了闪——他们果然被引走了。
统领。赵飞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这侦察兵不知何时翻上了屋檐，黑衣像片融化的夜色，地窖入口在仓库第三根木柱下，铁闩锈了，一撬就开。
张澈拍了拍他的肩：小心赤晶粉。
啥？
李思明说的，张澈压低声音，罗马人往火药里掺的东西，遇热就炸。
赵飞的瞳孔缩了缩，摸出腰间的湿布蒙住口鼻：末将省得。
地窖的霉味混着硫磺味涌上来时，赵飞的火折子刚擦亮。
他蹲在满地的木箱间，刀背敲了敲最近的箱子——咚的闷响，不是空的。
撬开箱盖的瞬间，他差点被呛得后退：硫磺的辛辣、硝石的凉苦、还有种他说不上来的腥甜。
赤晶粉。他想起张澈的话，伸手沾了点箱底的淡红色粉末，指尖刚碰到就缩了回来——那粉末凉得刺骨。
最里面的木箱上了铜锁。
赵飞摸出铁丝挑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卷羊皮纸。
最上面那卷展开时，他倒抽了口冷气：上面画着投石机的结构图，炮膛比汉军的宽三倍，旁边用拉丁文写着可承三百斤火药。
再往下翻，是连珠弩的设计图，箭匣能装二十支短箭，弹簧机关画得比他见过的任何弩都精巧。
统领要的宝贝。他把羊皮纸塞进怀里，又往每个箱子上插了根标记用的草茎——这是给后续搬运队留的暗号。
临出地窖前，他回头看了眼满箱的赤晶粉，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些东西要是炸了...整个台伯河都得掀翻。
天快亮时，李思明的药庐飘出焦糊味。
统领你看。医官举着片烧黑的陶片，这是我把赤晶粉和火药按比例混合后烧的。他的眉峰拧成个结，正常火药烧完是灰，这个...他指了指陶片上的裂纹，炸了。
张澈凑近看，陶片边缘有明显的崩口：能控制吗？
除非他们能精准控制温度。李思明摇了摇头，从药柜里取出个铜瓶，我试了三次，每次加热到三十度就开始冒火星。
罗马人要是批量生产...他没再说下去，但张澈明白——那些工坊不是被烧，是被自己的火药炸的。
他们不是在造武器。李思明突然说，是在赌命。
张澈没接话，他翻开赵飞带回来的《机械原理汇编》，改良投石机的图纸在烛光下泛着油光。
连珠弩的弹簧结构让他想起后世的冲锋枪，箭头处还画着小孔——应该是装震雷箭的引信。
苏拉。他喊来站在门口的工匠头目，明天开始，你带二十个手巧的，照着这图纸仿制。他的指尖划过连珠弩的箭匣，投石机的炮膛要加厚铁皮，震雷箭的引信孔再扩大半寸。
苏拉接过图纸，粗糙的指腹抚过上面的刻度：得要最好的精铁。
我让卫青去铁矿调。张澈站起身，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记住，连珠弩的弹簧必须用百炼钢，断一根我砍一根手指。
苏拉重重抱拳：末将明白。
张澈走到庭院里，晨风吹得他肩伤隐隐作痛。
他摸出怀里的《机械原理汇编》，封皮上还沾着地窖的土。
远方港口传来一声闷响，是他让人引爆的虚设工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在给罗马人送葬。
战争不止靠勇气。他对着东方微露的晨光低语，更靠智慧。
黑暗中，一道身影从院墙上闪过，快得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张澈转头时只看见片衣角——是普布利乌斯的暗探？
还是...他没深究，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天刚蒙蒙亮，张澈站在演武场中央，看着苏拉带着工匠组扛着工具走进来。
阳光穿过他肩头的玄甲鳞片，在地上投下龙纹的影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柄里的世界地图硌得手心发疼——该让这些工匠见见真正的烈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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