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山风,卷着刺鼻的血腥气,“呼啦啦”地灌进张澈的衣领,那股腥气直冲入鼻,令他几欲作呕。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伤口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像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狗剩子!铁柱!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夜风吹得发颤,在空旷的山林间回荡。
那两个总爱偷摸分他军粮的小子从人堆里挤出来,腰间的环首刀还滴着匈奴人的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张澈一把攥住他们的手腕,掌心温热的血糊在两人手背上,黏糊糊的。带着密信和王校尉的竹简,往东南跑。
过了三道溪涧,看见老歪脖子树就往右折,刘将军的前锋营扎在松柏林里。
狗剩子的喉结动了动,月光下能看见他脸上未干的血渍,如狰狞的纹路。伍长...您呢?
老子断后。张澈把怀里染血的布包塞进铁柱怀里,手指重重按在少年的后颈,那触感是温热的肌肤与紧实的肌肉。记住了,就算被追上,把东西吞进肚子里。
刘将军要是问起,就说...就说老子答应过王校尉要护着他的兵书。
铁柱突然哭了,眼泪混着血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那哭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惨。伍长,我们一起跑——
闭嘴!张澈甩了他一个耳光,下手极重,少年的脸颊立刻肿起红印,那“啪”的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开。
这是他头一次打自己人,指节都在发抖,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马三,带他们去林边的断崖,走兽道!
马三的环首刀在月光下晃了晃,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冲张澈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怖。得嘞!
伍长,您要是撑不住,就喊两嗓子,爷爷我回头宰他十个八个给您助助兴!话音未落,他已经抄起铁柱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拽着两人往林深处跑。
狗剩子回头看了一眼,张澈对着他用力点头,少年这才咬着牙转过脸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灌木丛里,只留下枝叶晃动的沙沙声。
小孟,把绊马索系在第三棵和第七棵树之间。张澈扯下衣襟缠住左臂的伤口,血立刻洇透了粗布,那温热的血顺着手臂流淌,触感黏腻。
小孟的手在抖,绑绳子时打了三个死结,抬头时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眶里满是泪水与恐惧。伍长,就剩咱们七个了。
七个够了。张澈摸出最后半袋箭镞,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光刺得眼睛生疼。匈奴人要的是活口,咱们专打马腿。马倒了,人就乱。他蹲下来,指尖划过地面的碎石,那粗糙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刺痛。把滚木推到坡顶,等他们冲上来
远处传来角号的呜咽,比之前更尖锐,那声音如利箭般穿透耳膜。
张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匈奴左贤王的亲卫才用的螺角,说明来的不是普通游骑,是精锐。
来了!小孟的弩机已经上弦,弦声绷得像要断,那紧绷的弦仿佛随时会弹到脸上。
月光被云遮住的刹那,二十多骑从林子里冲出来,马蹄声如闷雷般震动着地面。
带头的匈奴将官穿着锁子甲,马刀在头顶划出银弧,马镫上挂着汉人耳朵串成的项链,那血腥的场景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张澈的箭比月光更快,第一支射穿了他的咽喉,第二支钉进右边骑兵的肩胛骨——这是他在现代考古时跟老猎人学的锁喉射,专挑护甲的缝隙。
放滚木!张澈大喊,那声音仿佛能震落树上的枝叶。
坡顶的队员用力一推,碗口粗的树干裹着碎石轰隆隆滚下去,那巨大的声响如同山崩地裂。
冲在最前的三匹马被砸得人立而起,马背上的骑士摔进荆棘丛,立刻被同伴的马蹄踩成了血泥。
小孟的弩机连珠发射,三发三中,最后一支箭却擦着敌人的耳垂飞过。
那匈奴兵怪叫着冲过来,马刀劈向小孟的头颅——张澈扑过去,环首刀格开马刀,刀刃相撞的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生疼,那灼热感让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退到石崖!张澈的左臂已经没了知觉,血顺着刀把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红痕。
七个人背靠着石崖,身后是两丈高的断崖,风灌进领口,冷得人发颤,那冷风如冰刃般割着肌肤。
匈奴人的火把围了上来,照得石崖上的青苔泛着幽光,那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张澈数了数,至少有五十骑。
带头的将官捂着脖子上的箭伤,血从指缝里往外冒,声音像破风箱:汉狗,投降!
左贤王要活的!
活的?张澈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老子的命金贵得很,你们配吗?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看见崖底那堆干柴没?
老子把你们引到这儿,就是要——
话没说完,他的余光瞥见小孟在拼命对他使眼色。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张澈突然想起来——三天前夜袭匈奴营地时,他在篝火堆里见过一张被烧了半角的羊皮地图,上面用匈奴文标着秘径:石崖东侧,枯松后有洞。
张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时,周围的树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秘密。
他假装踉跄着后退,脚尖踢到石崖边的矮松——树根下果然有个半人高的洞口,被松枝遮得严严实实,那松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点火!张澈大喊,顺手把火折子塞进小孟手里。
少年立刻明白了,举着火折子冲匈奴人晃:老子要点了,你们都得给我们陪葬!
匈奴将官的脸扭曲了,他挥了挥手,骑兵们缓缓后退。
张澈趁机退到松树下,用脚尖拨了拨洞口的枯枝,转头对队员们使了个眼色。
老周第一个爬进去,接着是大奎、二牛,最后是小孟。
张澈断后,刚要猫腰钻进洞,背后传来破空声——他本能地侧头,马刀擦着耳朵劈在松树上,木屑飞溅,那木屑溅到脸上,痒痒的。
抓住他!匈奴将官吼道。
张澈反手一刀砍在对方手腕上,马刀当啷落地。
他趁机滚进洞里,洞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身后传来匈奴人的叫骂声。
洞里很黑,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重。
小孟摸出火折子点燃,昏黄的光映出洞壁的水痕,那水痕如一条条蜿蜒的蛇。
洞不算深,大约二十步就能走到头,尽头是块倾斜的石板,勉强能挤出去。
伍长,这是...老周抹了把脸上的土。
秘径。张澈扯下衣角堵住洞口的缝隙,三天前在匈奴营里看见的,他们用来偷运粮草。他摸了摸石板的边缘,那冰冷粗糙的触感让手有些麻木。推得动吗?
大奎憋红了脸,石板发出吱呀声,露出一线天光。
张澈探出头,月光下是片平缓的草坡,再往前是条碎石路,路边立着半截界碑——正是地图上标着的玉门关外三十里。
走!张澈第一个爬出去,队员们鱼贯而出。
草坡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那冰凉的触感顺着裤腿往上蔓延。
远处传来雄鸡的打鸣声,黎明要来了。
就在这时,碎石路的另一端传来马蹄声。
张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二十多骑匈奴骑兵正沿着路往这边来,为首的旗手举着左贤王的狼头旗,马背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那铃声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刺耳。
进林子!张澈低声喊。
可草坡上只有稀疏的灌木,根本藏不住人。
小孟的手按在环首刀上,声音发颤:伍长,打吗?
张澈的脑子转得飞快。
此时,他的内心犹如一团乱麻,七个人,对方二十骑,正面硬拼必死无疑;跑的话,草坡无遮无拦,三息就会被追上。
他想起了队员们染血的甲胄,想起了还未完成的使命,想起了这一路上的艰辛与牺牲。
如果选择战斗,兄弟们可能会全部战死,密信和竹简也将落入敌手;如果诈降,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获取匈奴的重要情报。
他不断地权衡着利弊,每一个念头都如重锤般敲打着他的内心。
他的目光扫过队员们染血的甲胄,突然有了主意。
放下武器!他大喊。
队员们愣住了,老周急得要说话,被他用眼色止住。
张澈把环首刀扔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我们是迷路的汉军斥候,愿意归顺!
匈奴骑兵勒住马,为首的百夫长眯起眼:汉人?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鼻音,怎么证明?
我们在河西被打散了。张澈往前迈了一步,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那温热的血再次浸湿了衣袖。将军要是不信,可以搜身。
我们身上连箭都没几支。
百夫长挥了挥手,两个骑兵下马过来搜身。
张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们怀里还藏着半块烤饼、小孟的弩机零件,还有他偷偷藏在靴底的青铜罗盘。
他担心被搜出这些东西,一旦被发现,不仅诈降的计划会失败,所有人都将性命不保。
没武器。骑兵瓮声瓮气地说。
百夫长盯着张澈的伤口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算你们识相。
左贤王正缺人抬辎重,跟我们走!
队员们依次把武器堆在路边,张澈注意到小孟的手在抖,赶紧用脚尖碰了碰他的鞋跟。
少年立刻低下了头,跟着骑兵往队伍末尾走。
东方泛起鱼肚白,匈奴队伍开始移动。
张澈混在骑兵中间,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奶膻味和血锈味,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差点呕吐。
他假装低头赶路,余光却扫过百夫长腰间的皮囊——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文书。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张澈在心里默念。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青铜罗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天快亮了,而他的计划,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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