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坊市入口的青石桥上，指尖掐着那枚旧符纸轻轻按在眉心。
符纸边缘泛着暗黄，是他从崖底古尸衣襟里捡的，此时正渗出淡淡灵力，将他眉骨处若隐若现的银纹遮得严严实实。
“主人，东边第三个摊位的灰袍修士，袖中藏着三张传讯符。”白影缩成团蹲在他肩头，灰毛蹭着他耳尖，声音细若蚊蝇，“西边卖灵米的老妇，脚边有半块青云宗内门令牌的碎片。”
林昭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青麻衫——这是他在山脚农户家换的，袖口还沾着草屑。
他刻意将气息压在练气中期，像极了来坊市碰运气的落魄散修。
山风卷着市井烟火气扑来，他望着坊市门楣上“聚灵”二字的鎏金匾额，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还躺在断魂崖底的寒潭里，被千年玄冰冻得几乎失了知觉；如今站在这里，听着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倒像是做了场梦。
“去铜眼张三的摊子。”他低笑一声，脚步却放得很慢，像普通修士逛摊般随意。
铜眼张三的摊子在坊市最里侧，竹棚下挂着串褪色的铜铃，风一吹叮铃作响。
林昭走近时，正见那老头蹲在摊位后擦铜器，左眼是正常的棕褐色，右眼却泛着黄铜般的冷光——传说他这双眼睛能看透凡物灵脉，故此得名。
“客官瞧什么？”张三抬头，右眼的铜光在林昭面上扫过，“小老儿这儿可没什么值钱的，都是些旧铜器、破玉牌。”
林昭弯腰，指尖掠过摊位上的物件，最后落在一枚铜钱上。
铜钱锈迹斑斑，边缘还有缺口，却让他心头一跳——点化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这枚铜钱竟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枚铜钱怎么卖？”他捏起铜钱，装作随意把玩。
张三眯起眼，右眼的铜光更亮了：“客官好眼力，这是前朝修士的钱，说是用灵铜矿铸的，能镇邪祟。”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枚中品灵石。”
林昭心里冷笑。
中品灵石？
这铜钱本身灵力稀薄，连最低阶的法器都算不上。
他表面却露出犹豫之色，拇指摩挲着铜钱上的锈迹，暗中运转点化系统。
识海中，系统面板浮现：【检测到可点化物品（凡铜·残），是否消耗100点灵值点化为“通灵符引”？】
“是。”林昭在心里应了声。
刹那间，铜钱在掌心发烫，锈斑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铜身，一道若有若无的灵波从铜钱扩散开去，像水纹般扫过周围。
他眼角余光瞥见，左边卖符篆的摊位下，有团黑影闪过——那是被灵波照出的监视节点；右边卖丹药的老妇，腰间挂着的小玉瓶里，飘出缕细若游丝的灵光，正是传讯用的引魂丝。
“太贵了。”林昭把铜钱放回摊位，“我身上只有两枚中品灵石。”
张三的右手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三长两短。
林昭注意到这个动作，面上却露出讨价还价的焦急：“前辈行行好，我攒了半年灵石，就想买个镇邪的物件......”
“客官可听过断魂崖？”张三突然转移话题，铜眼闪了闪，“那底下寒潭邪乎得很，前阵子有个废柴弟子掉下去，说是被寒毒反噬死了。”他压低声音，“可有人说，崖底藏着上古修士的遗物，能让人脱胎换骨......”
林昭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好奇：“真的？我倒是听说，那废柴要是没死，现在怕是要回来报仇了。”他故意顿了顿，“不过都是传言，当不得真。”
张三的瞳孔微微收缩，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枚青铜鱼形挂饰，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的信物。
林昭看在眼里，突然指着摊位角落的陶瓶：“那瓶里装的是什么？”
张三被转移了注意力，扭头去看。
林昭趁机扫向他身后的竹棚，发现竹篾缝隙里塞着半张纸条，字迹被刻意揉皱，但“林”“崖底”几个字还是刺进他眼里。
“客官要是诚心买，两枚灵石就两枚。”张三转回头，脸上堆起笑，“这铜钱你拿好，保准......”
“不用了。”林昭突然直起身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他转身要走，余光瞥见张三朝斜对面的糖葫芦摊使了个眼色——那摊主是个穿靛蓝布衫的少年，正低头串山楂，却在张三示意时，袖口闪过道幽光。
“白影。”林昭在心里唤了声。
肩头的小狐狸立刻窜进人群，灰毛融入市井，连影子都瞧不真切。
他信步走到街角的茶棚，要了碗粗茶，装作歇脚。
不多时，识海里传来白影的灵识波动：“那少年进了西边的破庙，和个穿玄色斗篷的修士碰头，交了封信。”
林昭垂眸抿茶，茶水里泛着苦涩，他却笑了。
点化的通灵符引还在掌心发烫，灵波轨迹在他识海形成一张网——三个监视点，两个传讯点，还有破庙里那个密室，全被标记得清清楚楚。
“陈默，这张网织得倒是密。”他低声呢喃，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就在这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是被修士锁定的直觉，像根冰针刺进皮肤。
林昭端茶的手顿了顿，面上仍保持着散修的木讷，直到那道黑影逼近至三步之内，他才猛然转身，袖中破妄剑嗡鸣出鞘！
“当——”
剑刃与一柄黑尺相撞，火星四溅。
林昭借势后退两步，看清来者面容——墨风子，外宗修士，昨日在断崖边被他划伤的人，此刻半张脸裹在黑布里，只露出阴鸷的双眼。
“林昭，你以为易容就能瞒天过海？”墨风子的声音像刮过枯井的风，“陈师兄早说过，你这寒渊体的冰息，压得住修为，压不住骨子里的冷。”他抬手扯下黑布，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昨日被你划伤，倒让我闻着味追来了。”
林昭握紧破妄剑，剑身的冰纹若隐若现。
他能感觉到寒渊体在体内躁动，但此刻不能暴露——坊市人多眼杂，陈默的眼线还在暗处。
“你倒是忠心。”他冷笑，“陈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当狗？”
墨风子瞳孔收缩，黑尺上腾起幽火：“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狗。”他脚尖点地，黑尺如毒蛇般刺向林昭咽喉。
林昭旋身避开，破妄剑横扫而出。
剑风掠过墨风子耳畔，削落几缕发丝。
周围修士惊呼着散开，茶棚的桌椅被灵力掀翻，碗碟碎了一地。
“够了！”一声断喝从坊市门口传来。
林昭眼角余光瞥见，两名青云宗外门执事持剑奔来，腰间的青铜鱼挂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墨风子猛地后退，黑尺收入袖中：“算你走运。”他阴恻恻一笑，“但你的命，我迟早要取。”话音未落，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巷口。
林昭收剑入鞘，低头整理被扯乱的衣襟。
外门执事赶到时，他正蹲在地上捡茶碗碎片，抬头露出憨厚的笑：“两位大人，方才那修士突然动手，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执事扫了他一眼，见他气息不过练气中期，挥挥手：“散了吧，这种纠纷常有的事。”
林昭点点头，转身混入人群。
白影不知何时回到他肩头，用尾巴卷住他手腕：“主人，那两个执事腰间的鱼符，和铜眼张三的一样。”
“我知道。”林昭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望着渐暗的天色。
坊市的灯笼次第亮起，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暖光，可他心里却像压着块冰——陈默的情报网，比他想象的还深。
他摸出那枚通灵符引，铜钱上的灵波已经消散，但印记还在识海里闪烁。
沿着这些印记，他能找到陈默在坊市的所有联络点，甚至......找到陈默本人。
“该回去了。”他低声说，脚步转向青云宗方向。
山门前的鎏金大字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将白影塞进怀里，隐去周身气息，身影渐渐融入黑暗。
今晚，有些账，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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