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脚尖刚触到地面，膝盖便不受控地一弯。
传送阵的反噬像根烧红的铁钎，正顺着脊椎往脑仁里钻。
他撑着断墙勉强站稳，入目皆是坍塌的草屋，半块木碑斜插在荒草里，青禾村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模糊的刻痕。
白狐从他怀里窜出，前爪扒住他的手腕，红瞳突然缩成细线：血味。
林昭的呼吸一滞。
他弯腰用破妄剑挑起块碎瓦，瓦砾下露出半截青衫衣角，针脚细密的云纹——和陈默昨日推他下崖时穿的那身，分毫不差。
山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他忽然想起昨夜在断魂崖底，老鬼说陈默背后有外宗势力。
原来这青禾村，早被他们清理过一遍。
山脚下有火把。白狐的尾巴扫过他手背，二十人，修为在练气三到五境，佩青云宗外门腰牌。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陈默既然要他死，断不会留活口。
可现在他灵脉刚重塑三成，硬拼只会暴露行踪。
目光扫过残垣后堆着的柴垛，他突然弯腰扯下块破布，蘸了蘸瓦砾下的血迹，又把青衫衣角塞进怀里。
跟我来。他低喝一声，拽着白狐钻进柴垛后的土洞。
洞底霉味呛人，林昭背贴着潮湿的土墙，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为首那人粗声骂道：那废柴能在断魂崖活下来？
我看陈师兄就是多心。
多心？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你没见陈师兄今早把《玄冰诀》残卷献给长老时的脸色？
要真让林昭活着回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说残卷被动过手脚？
林昭的瞳孔骤缩。
原来陈默不仅推他下崖，还偷换了他视若性命的功法！
他握紧破妄剑，剑身泛起淡青色微光——这是系统点化后与他心神相连的征兆。
白狐突然舔了舔他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老鬼的话：你的体质是禁忌，现在暴露等于找死。
脚步声在土洞前停住。
林昭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继续道：仔细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师兄说了，找到林昭的尸首，每人奖励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人群哄笑起来，够我买三瓶聚气丹了！
林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从前和陈默在杂役房分灵石时，对方总把大的那枚推给他，说：昭弟修为低，多补补。原来都是演的。
等那些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扶着土墙站起，额角全是冷汗。
我要查陈默的底。他对着白狐说，你能去宗门外围探探吗？
白狐歪头，红瞳里闪过流光。
这是它激活探密灵使能力的征兆。小心。林昭摸了摸它耳朵，若遇到危险，立刻回来。
白狐轻叫一声，化作一道白光窜出洞口。
林昭靠着土墙坐下，取出从潭底带上来的寒玉髓，指尖刚触到玉髓，冰凉的灵力便顺着经脉游走。
他闭目调息，脑海里却翻涌着各种可能：陈默何时勾结外宗？
那残卷被动了什么手脚？
还有父母当年...
啪嗒。
一滴露水落在他手背。
林昭猛然睁眼，只见白狐正蹲在洞口，皮毛上沾着夜露，红瞳亮得惊人。
陈默对外说你走火入魔，堕入魔道。白狐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清响，这是探密灵使传递情报时的特征，他因此被内门长老收为亲传，现在住在松风阁。
林昭的手指攥紧寒玉髓，玉髓表面裂开细纹。
更要紧的是——白狐跳上他膝头，昨日亥时，陈默在宗门外的破庙见了个穿黑纹道袍的人。
那道袍上的图腾......是九首蛇。
九首蛇！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幼年时见过父母的敌人，为首那人的玉佩上，就刻着九首蛇图腾。
原来陈默的背后，是当年追杀父母的势力！
他还说了什么？林昭的声音发哑。
陈默说玄冰阁的《玄冰真解》下月十五会被移去总阁，让对方准备好接应。白狐舔了舔他手腕，那黑纹道袍的人给了他一枚蛇形玉佩，说事成之后，助他结丹。
林昭突然站起，破妄剑嗡地一声出鞘。
剑身上浮起细密的符文，那是点化系统感知到他的杀意后自动激活的破妄效果。
我要回宗门。他盯着东方鱼肚白，但不能以林昭的身份。
他翻遍废村的草屋，在灶膛里找到套染了茶渍的灰布衫，又用破妄剑削去额前长发。
镜中映出张陌生的脸：眉峰微挑，眼底淬着冷光，倒像个游历的散修。
白狐则缩成巴掌大的雪狐，趴在他肩头，红瞳敛成普通兽类的圆瞳。
从今日起，我叫阿昭。他对着碎瓷片扯了扯嘴角，来自南荒的散修。
第二日正午，青云宗外的醉仙楼里，酒客们正热议新出的传闻。
听说了吗？
断魂崖底有处寒潭，潭底埋着上古修士的遗物！灰衫青年捏着酒碗，声音不大不小，我昨日在山脚碰到个受伤的散修，他说亲眼看见潭边刻着玄冰二字——和咱们宗的《玄冰诀》怕不是有关系？
酒桌旁的外门弟子眼睛亮了：真的？那地方不是有禁制吗？
禁制？灰衫青年嗤笑，那散修说他跟着只白狐绕开了禁制，要不是被妖兽袭击，早把宝贝取走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他说潭里有尊冰雕，长得和咱们宗那个走火入魔的林昭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二楼雅间的窗户猛地一动。
林昭垂眸抿酒，余光瞥见道青色身影闪过——是陈默的亲卫张全。
他摸了摸肩头的雪狐，白狐的尾巴轻轻扫过他耳垂，这是情报已传的信号。
当夜，林昭在废村后的林子里布下七重幻阵。
张全带的五个探子刚进林子，就被迷了方向。
等他们跌跌撞撞撞进陷阱时，林昭正坐在树杈上，破妄剑指着其中最胆小的那个。
说，陈默让你们找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探子抖得像筛糠。
林昭的剑尖轻轻划过他手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破妄剑吸了个干净。
探子突然惨叫，抱着头打滚：别吸我灵力！
我说！
陈默师兄说玄冰阁的《玄冰真解》里有能让人直接结丹的秘密，他要在下月十五前偷出来！
林昭的呼吸一滞。
原来陈默的目标不是他的命，是玄冰阁的秘卷！
他想起老鬼说的《玄冰诀》残卷被人动了手脚，瞬间明白——陈默故意给他错误的功法，让他修炼反噬，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拿走残卷，再偷真解！
还有谁参与？
外宗的九蛇殿！探子哭嚎，陈默师兄每月十五都去后山水帘洞，和九蛇殿的人碰头！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抽出块布堵住探子的嘴，转身对白狐道：把他们捆去后山，就说被魔道修士袭击。
月上中天时，林昭站在青云宗后的悬崖边。
山风掀起他的灰衫，露出腰间挂着的蛇形玉佩——那是从探子身上搜来的，和陈默给九蛇殿的信物一模一样。
这一剑，他抚摸着破妄剑的剑脊，声音混着风声，为你推我下崖的那一刻。
远处，玄冰阁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昭望着那抹幽蓝，眼底的冷光渐成火焰。
他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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