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云城还浸在薄雾里，陈默和小杰缩着脖子穿过老城区的梧桐巷。
小杰怀里抱着个黑色电脑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数据线；陈默掌心攥着芯片，隔着衬衫贴在胸口，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到了。小杰突然停步，仰头看向巷尾那栋爬满常春藤的三层楼。
锈迹斑斑的招牌歪在门楣上，勉强能辨认出云城第二人民医院几个字——这就是图纸上标注的第四象限入口。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机械音在耳边回响的余韵还没散，他伸手抹掉门板上的灰，一张泛黄的纸条赫然现形：请勿打扰，实验进行中。字迹是标准的仿宋体，边缘被潮气晕开，像滴在宣纸上的墨。
林宇的实验室？小杰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纸条，当年他失踪前就在这儿？
陈默没说话，从裤兜摸出李涛给的钥匙。
金属插入锁孔的瞬间，门轴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僵住——巷子里只有风声，没有其他动静。
霉味混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陈默摸出手机打亮，光束扫过走廊：墙面剥落的白漆下露出暗红砖，地面铺着开裂的大理石，最尽头的双扇铁门半开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那是......小杰的声音发紧。
陈默快走两步，鞋跟磕在地面上的脆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的刹那，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哪是废弃实验室？
整面墙的量子模拟终端正发出幽蓝的光，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脑电波图谱，像无数条银蛇在游动；操作台上摆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杯壁还凝着水珠；墙角的绿萝垂着新抽的嫩芽，叶片上沾着晨露——所有迹象都在说：这里的主人，可能刚刚离开。
我靠。小杰的喉结上下滚动，这地方......根本没废弃。他放下电脑包，指尖悬在终端接口上方，我试试连...
等等！陈默突然抓住他手腕。
终端屏幕右下角，一个红色倒计时正在跳动：00:12:37。
小杰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防入侵程序？
陈默盯着倒计时，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的机械音——那声音像刻在骨头上，唤醒共鸣节点的指令至今清晰。
他松开手：快，只下关键数据。
小杰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陈默则绕到终端侧面。
操作台下堆着一摞实验日志，最上面那页的字迹让他呼吸一滞：斜斜的连笔，当字的竖钩总要多挑半寸——和照片里林宇的签名一模一样。
他迅速翻页，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7月15日共情共振实验：10名志愿者形成情绪闭环，集体脑波同步率提升至68%。8月3日重要发现：个体善意输出量与群体共鸣强度呈指数级正相关。最后一页的日期是2020年12月24日，也就是林宇失踪前三天：当足够多的个体形成共情共振，集体意识将产生自组织行为，推动社会结构进化。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抠住桌沿。
照片里林宇的笑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个总说任务越日常，奖励越离谱的系统开发者，原来早在三年前就在织一张网，网里的每根线，都是人间最普通的善意。
数据下完了！小杰的低语像根针，刺破了陈默的恍惚。
他抬头看见倒计时跳到00:05:12，走！
两人几乎是撞出门的。
陈默把日志原样摆好时，瞥见咖啡杯底压着张便签，字迹和实验日志如出一辙：他们自己会烧起来的。——和他实验日志封皮上的话，分毫不差。
巷口的路灯突然亮了。
陈默站在光影交界处，摸了摸贴身的芯片。
记忆像潮水漫上来：七岁那年暴雨天，张奶奶举着伞在公交站等了他两小时；十岁生日，隔壁刘叔偷偷往他书包塞了盒蛋糕；高三熬夜复习，对门的王阿姨总把热牛奶放在他门口......那些他以为早已模糊的碎片，此刻在脑海里清晰得发烫。
我知道林宇为什么选烟火值了。陈默突然开口。
小杰抱着电脑包转身，看见他仰着头，路灯把眼眶照得发亮，不是积分，不是任务完成度......是我们对别人的情绪影响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就像当年那些人捧给我的光，现在我也能捧给别人。
小杰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后背。
回到观察站时天已大亮。
陈默把下载的数据导入自己的终端，烟火挑战的用户定位数据、心理量表得分、社区互助记录......无数光点在屏幕上汇聚成流动的云。
他盯着那些亮得刺眼的区域——东苑社区、朝阳里、银杏巷，都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看这个。陈默把屏幕转向小杰，指尖划过一片橘红色的光斑，这些高共鸣区，社区互助频率是其他区域的三倍。他的指节抵着下巴，眼睛亮得惊人，如果我们能引导更多人走向这些区域......
加速善意的传播。小杰接话，声音突然拔高，就像往火堆里添柴！
陈默笑了，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同心圆：核心是高共鸣区，向外辐射......
夜幕降临时，白板上已经画满了箭头和公式。
陈默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转身去倒水，余光突然瞥见实验室角落——那台从旧医院带回来的量子终端，不知何时亮起了幽蓝的光。
滴——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是个裹在阴影里的身影。
陈默的水杯当啷掉在地上，水溅湿了裤脚。
他后退两步，后背抵着桌沿，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当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准备好成为引路人。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力量，接下来，我将带你进入共鸣协议的第一阶段......
投影突然闪烁，像被风吹散的雾。
陈默扑过去想抓住什么，指尖只触到一片虚无。
终端屏幕开始疯狂滚动代码，最后定格在格式化完成的提示页。
实验室重归黑暗。
陈默站在原地，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窗外的云城灯火渐次亮起，像无数颗跃动的星子——而他知道，有些光，才刚刚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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