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安抬眼望去,走过来的闫明修风流倜傥,挂着笑的样子和当初在大殿上怼他的模样大相径庭。
“闫大人。”秦邵安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闫明修似乎没有察觉到秦邵安的态度,朝燕念慈行了一礼后,就笑吟吟地道:“少将军和殿下是打算去秦家军的军营?”
“早就听闻秦家军军营颇为与众不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去见识一下?”
秦邵安淡声道:“恐怕不太方便。”
“少将军可是介怀上次在下在大殿上的冒犯?”
闫明修正了脸色,双手虚握朝秦邵安深深作了一揖,郑重道:
“此前是在下将对大乾的偏见迁移到了少将军身上,此乃在下之过,在下在此致歉,改日必会再登门赔礼道歉,还望少将军海涵。”
秦邵安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否则如今燕国不少人他就都看不惯了。
毕竟当初他初来乍到,对秦家不友好的燕国人并不只闫明修一人。
刚刚他只是顺势怼了回去罢了。
他随意地挥了下袖子,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闫大人的致歉我收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闫大人无需再放在心上。”
闫明修弯起笑,“那不知能否随少将军和殿下一同前去观赏?”
“军营重地,实在不方便。”秦邵安半丝停顿都没有,再一次拒绝了闫明修。
闫明修神情微愣,随即黯然道:“少将军愿意接待殿下进军营,却不愿意在下随行,可是仍然气愤于当日之事?”
这话惹得秦邵安侧目。
这闫明修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茶?
还玩道德绑架这一套。
前几次偶遇,秦邵安的确都带燕念慈进军营了。
一来燕念慈缠着不放,二来燕念慈估计是受了燕安平的授意,前来接近他的,而燕安平身为太子,又不是好应付的人,对方如果要来军营,秦邵安本就难以拒绝,所以即便燕念慈将军营里的所见所闻悉数告诉燕安平,也没有太大关系。
三来嘛……
秦邵安不得不说,同为皇室中长大的女子,燕念慈单纯得他一眼就能看透。
不是说对方没有小心思,只是那些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况且对他亦没有任何恶意。
看向他时,时常也是好奇居多。
比起拒绝燕念慈,然后让燕安平再派更精明,态度不明的人接触他,还不如由着燕念慈来呢。
秦邵安刚要张嘴将闫明修的话术堵回去,旁边自从闫明修出现就没再说过话的燕念慈,忽然出声了。
“闫明修你慎言,秦邵安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她乌黑的瞳孔满是认真,刨除掉面对闫明修时略显冷淡的语气,竟然显得十分真诚。
“本宫初见时就误会了他,但是秦邵安未曾抓着不放。”
“初时燕国不少人都对他和秦家军有所误会,可他也从来没有针对任何一个人。”
“连许知也是他要偷袭杀秦邵安,秦邵安才下了狠手。”
说罢,她蹙了蹙眉,“如果你想要去秦家军军营一观,可以先向父皇请示,本宫也是提前问过父皇和皇兄。”
秦邵安不由站直了点身子。
啊这……
他有点想打断燕念慈的话。
秦邵安自问自己挺睚眦必报的,只是有些不痛不痒,他也计较不了那么多而已。
稍微冒犯得过分的,他其实都有记在心里。
比如卖给军营的那些水泥砖石,他特意往贵里卖,当初明里暗里骂他的人,就属这群兵痞子骂得最狠。
比如让人指导楚雄的水军军营的改建时,他让人故意让楚雄绕了好几个弯。
事后楚雄从别处得知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燕念慈这描述的,活脱脱就是一个不拘小节,宽容大量的君子。
秦邵安自问这种形象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看见燕念慈那真心实意的神情,秦邵安又几度张不开嘴。
还有,燕念慈不觉得她说得太直白了吗?
以他和燕国的关系,提起这些矛盾,还是委婉修饰一下比较好吧?
不过他侧目见闫明修被堵得蹦不出字来,心里痛快不少。
罢了。
这小公主殿下对他有层滤镜,也是桩好事,没必要非要打破它。
闫明修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几口气,才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
“公主殿下说得是,下官改日先向陛下请示。”
闻言,燕念慈就没再说什么了,转头拿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秦邵安。
“我们去军营吧!”
秦邵安应下了,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闫明修分开,就被燕念慈宫中的婢女打断了。
婢女火急火燎的,急得脑门子全是汗。
“殿下!太子殿下的病发作了!”
燕念慈小脸霎时变得苍白,急声追问:“太医过去瞧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问完她又等不及婢女回答,白着脸和秦邵安道别。
“我下回再去军营,我先回宫里一趟!”
秦邵安叫住了转头就要提着裙子跑的燕念慈,“殿下,你要跑着回宫?”
特意过来偶遇秦邵安,把马车扔下了的燕念慈呆住了。
秦邵安无奈地叹气,“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带殿下回宫吧,正好也探望一下太子殿下。”
他出来的时候是骑了马的。
再者,即使燕安平是抱了试探的目的,但终究也是当时最初向他释放善意的人。
燕国骤然失去一太子,也会动荡不安,据他所知,燕鹄只有一儿一女,除了燕安平,就只有燕念慈了。
燕念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直接拽过缰绳,踩着马镫利落上了马。
等人坐稳后,秦邵安就拿回缰绳,疾驰赶往皇宫。
本想说自己有马车的闫明修:“……”
他朝同样被扔下的婢女浅笑,“本官也一同去探望太子殿下。”
等秦邵安和燕念慈抵达东宫时,寝宫的床榻已经被数名太医围住了。
秦邵安没有挤过去,站在外围听着太医们的讨论。
即使是在昏睡中,燕安平的咳嗽声也几乎没有停止过,架子上的水盆里还泡着染血的帕子。
“殿下这肺积之症越来越严重了,怕是要下猛药啊。”
“可殿下身体一直不好,这猛药一下去,万一受不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