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殿的指令如同无形的涟漪,穿透了九天云海,跨越了无尽星河,精准地落入了玄黄大世界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节点。
天命帝朝,帝都。
距离仙使萧策狼狈退走已过去半月。笼罩帝都的阴云早已散去,甚至比以往更加晴朗。街头巷尾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九玄圣地覆灭、血煞老祖自爆的传闻渐渐被新的市井轶事取代,唯有那日仙使降临又莫名败退的离奇一幕,被洛清歌的铁腕禁令死死压住,成了深宫之中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帝国疆域内,祥瑞频发的势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北境赤水河沿岸,枯木逢春后竟在短短数日内开花结果,结出的灵果蕴含精纯木灵之气,引得修士争相采摘。南疆落星山脉深处,新发现的灵石矿脉品质竟在缓慢提升,开采出的灵石蕴含的灵气远超预估。东域沿海,渔民出海屡屡捕捞到蕴含微弱灵气的珍稀海兽,引得商贾云集。西海群岛,沉寂多年的火山口竟喷涌出精纯的地火之精,被炼器师奉为至宝。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灵材遍地。整个天命帝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狂奔!
朝堂之上,捷报如雪片般飞来。洛清歌端坐御座,听着臣子们激动难抑的奏报,面上维持着帝王的沉稳与威严,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刻未曾停歇。
她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在哪里。
听竹苑。
那张摇椅,那个人。
半月来,她几乎将所有的政务都搬到了距离听竹苑最近的“观澜殿”处理。批阅奏折的间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目光穿透庭院,落在那株悟道古榕下。
陆离依旧如故。
大部分时间,他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边。偶尔,他会起身,提着一个青玉小壶,慢悠悠地给他种下的那几株“星辉草”浇水。那几株草长得极快,如今已有半尺高,叶片狭长,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芒,在日光下并不起眼,但洛清歌知道,待到夜幕降临,它们便会发出真正的、如同星河碎屑般的柔和光辉。
他还会修剪花枝。御花园的花匠战战兢兢,生怕这位驸马爷心血来潮把他们精心培育的名贵花木给剪坏了。但陆离似乎只对角落里几丛不起眼的野茉莉感兴趣。他拿着花匠留下的小银剪,动作随意,剪去几片枯叶,或是将过于繁茂的枝条修短一些。他的动作谈不上什么章法,甚至有些笨拙,但被他修剪过的野茉莉,却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花朵开得更加繁密,香气也愈发清幽馥郁。
洛清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浇水。
修剪。
晒太阳。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普通,那么日常。
可每一个动作之后,帝国疆域内便会多出一份祥瑞,多出一份机缘!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每一次呼吸,是否都在吞吐着天地间的造化之力?他每一次眨眼,是否都在拨动着命运的丝线?
这种近乎疯狂的脑补,让她对陆离的敬畏与日俱增,却也让她心底深处那丝微弱的暖意,如同野草般顽强地滋生。至少,他的“力量”,在福泽着她的帝国,福泽着她的子民。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陆离没有躺摇椅,而是蹲在那几丛野茉莉旁,手里拿着小银剪,似乎又在琢磨着修剪哪根枝条。他神情专注,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洛清歌处理完一批紧急奏报,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陆离身上,落在他手中那柄小小的、闪着银光的剪刀上。
【叮!检测到女帝‘持续关注’,情绪波动(探究 微暖),宠妻值 20!奖励:气运微光(帝国版)——小幅提升帝国整体运势(效果持续三日)。】
陆离在心底“嗯”了一声,继续研究他的花枝。
洛清歌对此毫无所觉。她只是看着,看着那柄在陆离指尖灵活转动的小银剪。那剪刀很普通,是宫中花匠常用的款式。可此刻在她眼中,那闪烁的银光,却仿佛蕴含着切割命运、梳理因果的无上伟力!
他是在修剪花枝?
还是在……修剪帝国气运中那些驳杂的、阻碍繁荣的“枯枝败叶”?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剧震!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陆离的动作,仿佛要从中窥探出天地至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探出!这杀意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牢笼,瞬间笼罩了整个听竹苑,甚至波及到了不远处的观澜殿!
杀意之纯粹,之冰冷,仿佛剥离了所有情感,只剩下最本质的毁灭意志!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光线变得粘稠晦暗!庭院中几只正在采蜜的灵蜂,瞬间僵直,如同冰雕般坠落在地,生机断绝!
洛清歌脸色骤变!她体内的《帝皇心经》瞬间自行运转到极致,璀璨的金光透体而出,形成一层护体光罩,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杀意!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血液似乎都要被冻结,神魂传来阵阵刺痛!
有刺客!
而且是远超她想象的恐怖刺客!这杀意……绝非下界修士所能拥有!
她猛地看向陆离!只见陆离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惊扰,他拿着小银剪的手顿住了,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悦地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面前那丛野茉莉,小声嘀咕了一句:“啧,风怎么突然这么冷,花都要冻蔫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快,仿佛只是在抱怨天气变化影响了他的花草。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陆离面前那丛被他目光注视的野茉莉,其中一朵开得正艳的白色小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片边缘带着锯齿的细长花瓣,竟无声无息地……飘落了下来!
花瓣轻盈,打着旋儿,慢悠悠地朝着地面落去。
这景象,在平日看来再寻常不过。
但此刻,在那冰冷刺骨、冻结一切的恐怖杀意笼罩下,这片飘落的花瓣,却显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
就在那片白色花瓣即将触碰到泥土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炸开!
笼罩听竹苑那冰冷、粘稠、仿佛冻结了时空的恐怖杀意牢笼,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数道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声,从听竹苑周围不同的方位、不同的维度虚空中同时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紧接着!
“轰——!”
那无形的杀意牢笼轰然崩解!冻结的空间瞬间恢复流动,晦暗的光线重新变得明亮!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冻结灵魂的恐怖,只是一场幻觉!
唯有庭院地面上,那几只因杀意而僵死的灵蜂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真实。
洛清歌身上的护体金光缓缓收敛,她僵立在窗边,凤眸圆睁,死死地盯着那片刚刚飘落到泥土上的白色花瓣。
花瓣?
一片……野茉莉的花瓣?
它飘落了……
然后那足以冻结化神修士神魂的恐怖杀意牢笼,就崩碎了?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依旧蹲在花丛旁,正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飘落的花瓣捡起来,一脸惋惜的陆离。
他还在心疼他的花!
他甚至……可能根本没察觉到刚才那足以瞬间抹杀她的恐怖袭击!
洛清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那片花瓣的飘落,绝非偶然!
那是他……是他用那柄看似普通的小银剪,在修剪花枝时,无意间……或者更可能是刻意地……剪断了维系那杀意牢笼的……某根“线”?!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了!
这更像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一种对“规则”的篡改!
“清歌?”陆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手里还捏着那片洁白的花瓣,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批奏折太累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泥土,朝她走来,语气带着关切,“要不要休息会儿?我给你泡杯安神茶?”
他一步步走近,神情自然,眼神清澈,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足以颠覆下界认知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洛清歌看着他走近,看着他手中那片洁白的花瓣,看着他清澈眼眸中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
敬畏?
荒谬?
还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摆脱的依赖?
她分不清。
她只知道,刚才那片飘落的花瓣,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心中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九天之上,巡天殿。
那面流转着星河流光的巨大宝镜前,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镜中景象,正是天命帝朝听竹苑,画面定格在白色花瓣飘落、杀意牢笼崩碎、数道闷哼响起的瞬间。
宝镜前,数道笼罩在星辉中的身影沉默伫立。为首那道气息最为渊深的身影,周身星辉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天诛卫的‘绝域封魂阵’……被破了。”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
“如何破的?”另一道声音追问,带着探究。
“……一片花瓣。”最先开口的声音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语气中充满了荒谬与凝重,“目标似乎……只是抱怨了一句风冷,然后,他面前一朵花的花瓣……飘落了。紧接着,阵眼核心……便同时遭受了无法理解的反噬,瞬间崩溃。”
“花瓣飘落?”追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因果回溯呢?可曾看清?”
“无法回溯。”第三个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片花瓣飘落的轨迹……在‘观天鉴’的因果线中,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仿佛……那段‘因’与‘果’,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抹去了。”
“抹去因果?!”即便是这些巡天殿的巨头,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抹去因果,这是涉及宇宙本源规则的至高伟力!即便是在仙界,也是传说中的禁忌领域!
“目标……在修剪花枝。”第一个声音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用的是……一把凡铁所铸的银剪。”
修剪花枝?
凡铁银剪?
这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巡天殿诸位巨头的心头。
“玄级机密……不够了。”为首的那道身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即刻起,关于下界天命帝朝,关于目标‘陆离’的一切信息,列为‘宙’级绝密!非殿主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查!所有针对目标的试探行动,无限期终止!”
“那云渺仙宫那边……”有人迟疑问道。
“萧策失察,罚入‘冰狱’思过百年!云渺仙宫监管不力,罚没下界三成贡赋!”为首身影声音冰冷,“至于目标……暂定代号——‘园丁’。巡天殿所属,不得再踏入天命帝朝疆域半步!违令者……形神俱灭!”
“遵殿主法旨!”
宝镜光芒黯淡下去,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沉重如山的“宙”级绝密和“园丁”的代号,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一位巨头的心头。
下界,听竹苑。
陆离将那片洁白的花瓣轻轻放在石桌上,转身去泡茶。洛清歌依旧僵立在窗边,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花瓣,仿佛要将它看穿。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花瓣上,映出细腻的纹理,安静而脆弱。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片脆弱的花瓣,刚刚……崩碎了一支来自九天之上、令巡天殿都为之色变的恐怖力量——“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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