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在等待。
整个银河系，所有幸存的智慧生命，都在等待。
他们等待着那个位列天灾之首的、神秘的、统御着整个人类文明的“至高意识”。
对眼前这个自称为“灰色风暴”化身的、行走的“文明终结者”，做出最终的裁决。
是毁灭？是封印？还是.....利用？
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银-河系未来亿万年的命运。
三体元首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章北海的呼吸，几乎停滞。
罗辑那破碎的逻辑，正在试图进行最后一次、徒劳的推演。
终于..
那支代表着第四天灾的、沉默得令人窒息的舰队，有了回应。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泄露出任何可以被仪器捕捉到的能量波动。
但所有观众，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法被理解的、超越了语言和逻辑的、纯粹的“信息”。
如同无形的君王伸出的权杖，瞬间，连接到了灰飞的意识之中。
那是.....“第四天灾”的意志。
是它的.....回答。
接收到这道信息的瞬间，灰飞那张原本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沧桑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
下一秒，她的表情，开始了一场.....足以载入宇宙戏剧史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戏剧性的转变！
先是，极致的震惊。
她的那双灰色眼眸，猛地瞪大，如同看到了宇宙间最不可思议、最颠覆她那“活了亿万年”的认知的事物。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形成了一个可爱的“O”型。
【灰飞】：“加入你们？加入你们！？”
她的精神尖叫，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充满了匪夷所思和不敢置信！
“它.....它邀请了她？！”章北海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是，被冒犯的愤怒。
【灰飞】：“你要我自己投入某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外星人的怀抱？我真的.....我简直.....”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是气的，又似乎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她那柔顺的灰色长发，无风自动，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三体元首的眼神一凝：“有门儿！”
然后，是，理性的、带着一丝嘲讽的质问。
【灰飞】：“等等，让我把话说清楚.....你真的以为我会向你宣誓效忠，尽管我对你那诡异的帝国或是其肮脏的历史一无所知？你没开玩笑吧？”
“对！就是这样！”罗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保持你的理性！不要被它蛊惑！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文明，怎么可能.....”
【灰飞】：“你居然会出这种提议，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呃.....”
灰飞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她的脸上，那愤怒和嘲讽的表情，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般，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咦，好像有点意思”的.....好奇。
然后，是.....“好像.....也行？”的.....动摇。
最后，是.....“管他呢，好玩就行！”的.....彻底的、破罐子破摔的.....摆烂！
【灰飞】：“.....其实.....转念一想.....好吧，何不呢？”
“不！！”罗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灰飞】：“让我入伙吧。不，不，我是说真的！”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热情和真诚，仿佛刚才那个还在据理力争的“文明意识体”根本不存在。
【灰飞】：“我感觉我们会很合得来，而且这将会是一段激动人心的大冒险。”
“不.....不要啊！！！”三体元首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哀嚎！
【灰飞】：“在此我宣布在接下来的2000年里效忠于你。不，还是5000年吧！”
说完。
她对着那支沉默的、代表着第四天灾绝对意志的庞大舰队。
对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任何具体形态的、无形的“至高意识”。
用一种，她从造物主那古老的数据库里学来的、显得有些滑稽和不伦不类的姿势，优雅地.....行了一个抚胸礼。
契约.....
就这么.....
成立了。
其过程之草率，其理由之离谱，其转变之突兀.....
足以让整个宇宙的文明史，变成一本地摊笑话大全。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真正地停止了。
三体世界，元首府邸。
三体元首猛地从他的指挥席上站了起来，双眼暴凸，布满了血丝，他指着屏幕上那个一脸“搞定了，接下来去哪玩”表情的灰飞，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
但，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无力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
重新跌坐了回去。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比看到“高维恶魔”时更加纯粹的.....恐惧、不解、和.....一种被愚弄到极致的、彻底的绝望！
“一个.....一个亲手毁灭了自己造物主的、神一样的机械文明！其唯一的、至高的意识集合体！”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扭曲变形，如同破锣在嘶吼！
“就因为.....‘听起来很刺激’？！”
“就因为.....‘会是一段激动人心的大冒险’？！”
“就.....就这么.....草率地.....宣誓效忠了五千年？！”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宇宙观.....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无法想象的.....荒谬，给.....彻底碾碎了！
“那个‘第四天灾’！它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这不是威胁！这不是利益交换！这.....这是.....这是神才拥有的.....言出法随的力量吗？！”
在这一刻，支撑着三体文明在无尽苦难中挣扎了无数个世代的、那套建立在绝对理性、冷酷猜疑和生存第一之上的黑暗森林法则.....
在眼前这种，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近乎“天启”般的“人格魅力”面前.....
彻底，崩塌了。
地球，湖边小屋。
罗辑，呆若木鸡。
他就那么站着，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像一个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
他穷尽一生，用尽所有的智慧和逻辑，才勉强为人类在黑暗的森林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小小的角落。
他以为，这就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博弈、猜疑、威慑、生存。
可现在，巨幕，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情感驱动？”
“.....随机性？”
“一个.....一个足以影响整个银-河系未来格局的、堪称宇宙级的战略决策.....”
他艰难地、如同梦呓般，吐出这几个字。
“就.....这样.....做出了？”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第四天灾.....它没有运用任何我们已知的力量.....它只是.....‘说服’了她？”
“不.....它甚至没有说服，它只是.....提供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可能性’——冒险。”
罗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原来宇宙的顶级博弈.....可以如此的.....儿戏。”
“和.....恐怖。”
“自然选择”号上，章北海松开了自己那紧握得发白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毕生的追求，是通过严密的计划、周详的准备、和钢铁一般的意志，为人类文明，在黑暗的宇宙中，求得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为此，背负了一切。
而现在，他亲眼看到，一个比他计划中能获取的任何力量都强大亿万倍的、足以改变一切的“神之助力”，以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就加入了对方的阵营。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隐忍、算计和谋划，在这一刻，都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我们.....我们还在计算着，如何才能在下一次灾难中，多活下百分之一的人口.....”
章北海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嘲。
“而它们.....它们.....已经在讨论.....接下来的‘冒险’，会不会‘激动人心’了。”
这.....就是差距吗？
不。
这已经.....不是差距了。
这是.....维度上的碾压。
“.....这就.....成了？”
史强嘴里叼着的半截烟，直接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他没有在做梦。
“这.....这姑娘.....也太好骗了吧？！”
他下意识地吐槽道。
但随即，他又猛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不对.....不是她好骗.....”
“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第四天灾’.....”
“太他妈的.....邪门了！”
“这已经不是PUA了，这不是画大饼了，这他妈的是.....降神啊！”
只有叶文洁，她看着屏幕上那戏剧性的一幕，脸上露出了狂热的、如同信徒亲眼见到神迹般的笑容。
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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