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抱着从农场借来的老黄牛刚跨进便利店门，后颈就泛起一阵凉意。
那凉意像剑尖挑开了三伏天的蝉鸣，顺着后脊梁骨往上窜。
他下意识把牛绳往左手一甩，老黄牛哞地打了个响鼻，湿漉漉的鼻尖差点蹭到他新买的白T恤。
陈昭。
清冷如霜的声音从店门口炸开。
陈昭抬头，就见穿月白劲装的姑娘立在玻璃门前，发间玉簪坠着的银流苏被穿堂风撩得轻晃。
她腰间悬着的长剑出鞘三寸，寒芒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里淬了层冷刃，正正指着他胸前三寸。
你当日羞辱我于青云山下，今日特来讨教。
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这姑娘——三天前他第一次开传送阵去武侠世界，在青云山脚的茶棚歇脚，正给挑夫们泡红烧牛肉面，这姑娘仗着剑修身法快，非要抢他最后一包酸菜味。
他嘴欠说了句女侠这么急，莫不是怕辣？，结果人家当场拔剑挑飞了他的泡面碗。
此刻老黄牛在他脚边慢悠悠嚼着便利店门口的狗尾巴草，陈昭摸着后颈干笑：这事儿我记得......但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嘛？
为我好？楚寒霜眉峰一挑，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你说我剑走偏锋，不如先学夹菜？
哎您看，那天您用剑气挑面，面汤溅了隔壁卖糖葫芦的大爷一身。陈昭掰着手指头数，再说您那剑式，挑面的时候手腕抖了三次，分明是火候没到——
住口！楚寒霜耳尖泛红，长剑嗡鸣出鞘半尺。
正低头擦收银台的老刘手一抖，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李铁柱刚扛着两大箱螺蛳粉进门，见状赶紧把箱子往墙角一墩，抄起门口的拖把作势要拦，被陈昭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店里原本围在关东煮机前的顾客早散了个干净，只剩几个举着手机的年轻人缩在货架后面，屏幕蓝光映得脸发白。
陈昭扫了眼系统面板，信仰值正以每秒十点的速度往上蹦——得，这位女侠上门踢馆，倒成了活广告。
他弯腰把老黄牛的缰绳系在收银台脚边，转身从后厨端出个红陶锅。
锅底滚着咕嘟冒泡的红油，花椒在汤里跳着霹雳舞，葱花浮成翡翠色的云。
要不咱们换种方式？陈昭把锅往两人中间的小桌上一放，你说你是剑修，那我就用锅来跟你比划比划。
能吃完这锅麻辣烫，才算赢。
楚寒霜盯着沸腾的红汤，鼻尖动了动：雕虫小技也敢称武道？
话音未落，她袖中突然射出三道飞刀。
陈昭早有准备，抄起汤勺往空中一扬——叮的一声脆响，飞刀精准落进汤勺凹面，被他手腕轻旋着甩进麻辣烫锅，溅起几滴热油。
吃不了辣，别谈江湖梦。陈昭舀起块吸饱汤汁的千页豆腐，请。
楚寒霜脸色青了又白。
她自幼在青云宗吃的是灵泉煮的素斋，哪见过这等暴烈的滋味？
但剑修最忌临阵退缩，她一咬牙夹起片毛肚，在红汤里涮了三秒便塞进嘴里。
第一口下去，她瞳孔骤缩。
辣！
这单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楚寒霜的耳尖瞬间红透，脖颈泛起薄红，像被人在雪地里浇了壶烧刀子。
她强撑着嚼了两下，眼泪唰地涌出来，偏不肯示弱，又夹了根藕片。
陈昭在旁边看得直乐，从冰箱里摸出罐冰可乐推过去：慢慢吃，我这汤底加了二十三种香料，其中贵州的小米辣最是——
咳！
咳！楚寒霜被呛得直捶胸口，冰可乐灌下去半罐才缓过气，你、你这比我师父的雷火丹还烈！
老刘擦着桌子凑过来，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嘀咕：这姑娘怕不是脑子烧坏了，跟老板比吃辣？
上回隔壁烧烤摊的王胖子来挑战，吃了三串就抱着消防栓喊妈。
李铁柱拎着拖把凑趣：听说她是来找茬的，结果被火锅降服了？两人憋着笑，肩膀抖得像筛糠。
楚寒霜耳力多好，把这话听得真切。
她咬着牙又夹起块黄喉，辣得手指发颤，偏要梗着脖子咽下去。
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砸进汤里，溅起小水花，倒比她刚才舞剑的模样更有几分鲜活。
够了。陈昭终于看不下去，抽了张纸巾推过去，我认输还不成？
你这吃相，比我那系统任务里学跳华尔兹的牛还猛。
楚寒霜抹了把脸，辣得舌头都大了：谁、谁要你让......你这汤里的火候......她盯着翻滚的红汤突然愣住，你刚才搅汤的手法，像极了我师父教的流云十三式！
陈昭挑眉：那是我颠勺的手法。他抄起漏勺在汤里划了个圆，煮麻辣烫讲究猛火收汤，文火养味，和你们剑修的刚柔并济不是一个道理？
楚寒霜盯着他的手腕。
刚才陈昭接飞刀时，那记旋腕的动作，分明暗合青云宗破云手的要诀。
她忽然觉得，这便利店老板手里的汤勺，比她的剑更有几分武道真意。
想学？
欢迎加入万界便利店。陈昭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员工公告板，现在入职还送特制辣油秘方。
楚寒霜唰地站起身，长剑咔地归鞘。
她背过身去，耳尖红得要滴血：谁要学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又偷偷瞥了眼正在擦桌子的老刘：那个......你们还招人吗？
老刘憋着笑：招啊，不过得会——
会吃辣！陈昭抢着接话，被楚寒霜瞪了一眼，又改口，会泡茶也行。
楚寒霜哼了一声，抬脚往门外走，却在门槛处顿了顿：明日卯时，我带两坛青云酿来。
得嘞！陈昭望着她的背影笑出声，转头看见老黄牛正把脑袋探进麻辣烫锅里，赶紧扑过去拽牛绳，祖宗！
那是汤底不是草！
便利店的挂钟当地敲了十下。
老刘收拾着桌上的空可乐罐，瞥见陈昭在员工公告板前写写画画。
凑近一瞧，新贴的招聘启事上歪歪扭扭写着：急聘店员若干，会泡茶——能吃辣者优先。
窗外的月光漫过万界便利店的招牌，那两个字仍在微微发光，像缀在夜色里的两颗星子。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