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海城老城区一栋破旧的“握手楼”前。
车门打开，林默走了下来。
他身上那股刚从国金中心带出来的、属于金钱与奢华的冷冽气息，与周围环境中弥漫着的潮湿、油腻的市井味道，格格不入。
他刚从LV店里出来，没有提一个购物袋。那些总价近五十万的奢侈品，他让店里打包送货。他自己，只需要带着那张无形的、可以调动海量资金的黑卡，和银行账户里那串新增的、超过三百万的数字，回到这个属于他过去人生的起点。
也是终点。
“砰。”
房门关上，隔绝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和邻居的吵闹声。
房间不大，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散不去的、属于廉价建材和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
这里，是林默的“家”。
他走到窗边，看着对面楼房里透出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听着楼下小吃摊的叫卖声。
一切都和几个小时前一样。
一切，又都已经天翻地覆。
他没有开灯，只是任由自己站在黑暗里。视网膜上那个半透明的蓝色界面，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宿主：林默】
【银行账户绑定余额：3,406,524.82元】
【今日消费额度剩余：13,372.00元】
三百万。
这是一个足以让过去的林默，为之奋斗半生都未必能企及的数字。
而现在，它只是一串安静地躺在他账户里的数字。是他在半小时内，通过一次消费获得的“零钱”。
林默掏出那台屏幕碎裂的山寨手机。
他没有急着去换掉它。
他需要用这件旧物，来时刻提醒自己，那些被踩在脚下的日子，是何等的冰冷和真实。
他熟练地点开银行APP，没有理会那繁琐的登录过程。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最终点开了那个红色的、带有一个小地球图标的社交软件——微信。
几乎在他点开的瞬间，朋友圈顶端就跳出了一个新的红点。
是张丽。
林默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有动。
他知道，点开它，就像是主动去触碰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但他还是点了下去。
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自拍照，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里，张丽画着精致的妆，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幸福与矜持。她身后的背景，是“江畔御景”餐厅标志性的水晶吊灯和落地窗外的璀璨江景。
而最显眼的，是她放在桌上的那只香奈儿CF手袋。黑色的菱格纹，金色的双C标志，在餐厅温暖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照片下面，配着一行文字：
“一顿精致的晚餐，一份心仪的礼物。女孩子想要的，其实就是这种被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呀~【表情】【表情】
@王浩”
这条动态下面，已经有了几十个点赞和评论。
“哇，丽丽好幸福啊！是王浩经理送的吗？”
“CF！我的梦想！羡慕哭了！”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丽丽，你这算是找到真命天子了，不像某些人，只会画大饼。”
最后一条评论，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知道，那个“某些人”，指的就是林默。
林默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着那张刺眼的合照，看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评论。
他的心脏，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就像一头巨龙，不会因为脚下的蝼蚁在炫耀刚找到的一粒米饭，而产生任何情绪。
他只是觉得……很可笑。
一只价值几万块的包，一顿人均几千块的晚餐，就足以让她感到幸福，让她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她的眼界，她的格局，也就仅限于此了。
林默的手指，轻轻滑动了一下屏幕。
他点开了自己的相册。
就在几分钟前，LV的官方客服已经毕恭毕敬地加上了他的微信，并将本次消费的全部电子发票和购物清单，打包发了过来。
他没有选择那张总价的发票。
那不够直观。
他选择了那份长得需要好几页才能截完图的、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
手袋，成衣，鞋履，配饰，腕表……
每一件商品，都带着一个令人咋舌的标价。
林默随手选了九张截图。
然后，他回到朋友圈，点击了右上角的相机图标。
没有自拍，没有风景。
只有那九张冰冷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购物清单截图。
他想了想，在文字框里敲下了一行字。
很短。
“刚下楼买点东西，有点吵。现在清空了，安静了。”
没有@任何人。
没有指名道姓。
就像在陈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日常小事。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屏幕朝下，随手扔在桌上。
他走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单人床前，躺了下去。
床板很硬，硌得他后背有些疼。
但他却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种踏实。
复仇的快感，并没有让他感到狂喜。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权柄感。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完成一次成功的‘公开打脸’行为，社会声望值微量提升。】
【提示：提升社会声望值，有助于解锁更高级别的系统权限与特殊NPC。】
林默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
与此同时。
江畔御景餐厅，靠窗的最佳景观位。
悠扬的小提琴声中，张丽正小口地品尝着盘中的法式鹅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坐在她对面的王浩，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红酒，享受着周围食客投来的羡慕目光。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喜欢这种感觉，用金钱，去征服一个女人，去购买她的崇拜和虚荣。
“亲爱的，你今天真美。”王浩放下酒杯，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丽。
张丽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拿起手机，准备再拍一张照片，记录下这美妙的时刻。
可她刚一解锁屏幕，微信就疯狂地弹出了十几条新消息提醒。
全部来自于她和林默的共同好友。
“丽丽！快去看林默的朋友圈！！”
“卧槽！林默是去抢银行了吗？？？”
“我的天，你快去看啊！出大事了！”
张丽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默？
那个废物，他能搞出什么大事？
难道是想不开，在朋友圈发遗书？
她带着一丝鄙夷和好奇，点开了朋友圈。
然后，她看到了林默十几分钟前发的那条动态。
以及那九张……让她呼吸骤停的图片。
那是什么？
LV的购物清单？
Horizon
55
拉杆箱……￥188,000
CAPUCINES
中号手袋……￥52,500
GO-14
中号手袋……￥56,000
……
一排排冰冷的商品名和后面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像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瞳孔上！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刚刚还引以为傲的香奈儿CF。
这只让她觉得登上了人生巅峰的包，在那一长串的清单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清单最下方，那个被红框圈出来的合计金额。
￥486,500.00
将近五十万！
他……他怎么可能？！
“嗡——”
张丽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怎么了，宝贝？脸色这么难看？”王浩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张丽没有回答，她只是哆嗦着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阿浩……你……你看……”
王浩疑惑地接过手机。
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他脸上的优雅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他的第一反应，和张丽一样。
不可能！
“假的！”王浩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把手机还给张丽，嗤笑一声，“P的图而已。他一个刚被开除的穷光蛋，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拿什么去买五十万的东西？脑子被刺激坏了，在这里哗众取宠罢了。”
他的话，似乎给了张丽一点力量。
对，一定是假的！是P的！
林默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她定了定神，刚想在评论区里发一句“P图有意思吗？”，来戳穿林默可笑的表演。
可是，当她点开评论区时，她彻底愣住了。
因为评论区第一条，赫然是国金中心LV店经理的私人账号，发的评论。
“林先生，您订购的商品已经全部打包完毕，正在安排专车配送，请您保持电话畅通。给您带来至高无上的购物体验，是我们的荣幸。”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毕恭毕敬的鞠躬表情。
如果说，那九张图是炸弹。
那么，LV店经理的这条亲自下场认证的评论，就是引爆这颗炸弹的雷管！
“轰！”
张丽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她手里的刀叉，“哐当”一声掉在了昂贵的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林默，真的花了将近五十万，清空了LV的店铺！
王浩也看到了那条评论，他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比张丽更清楚，能坐到LV店经理这个位置的人，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用自己的职业声誉去开这种玩笑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危机感，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为什么？
林默他哪来的钱？
中彩票了？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想起了林默做的那个、被他抢走功劳的百万项目。难道……林默背着他，还留了什么后手？或者，他接触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人？
不。
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
王浩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可以容忍林默的怨恨，可以享受林默的无能狂怒。
但他绝不能容忍，这条被他踩在脚下的狗，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了一个他需要仰视的高度！
这对他来说，是比打他一耳光还要难受的奇耻大辱！
“阿浩……我们……”张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她看着王浩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再看看手机上那条震撼了整个朋友圈的动态，她突然觉得，自己精心营造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抛弃了一个潜力无限的宝藏，却捡起了一块自以为是钻石的玻璃。
“闭嘴！”王浩低吼一声，眼中的宠溺荡然无存，只剩下烦躁和暴戾，“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吃你的饭！”
他心烦意乱地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是我。”王浩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帮我查个人。叫林默。”
“把他最近所有的资金流水，社会关系，全部给我查一遍。我要知道，他的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记住，要快！”
挂断电话，王浩将手机重重地拍在桌上。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江景，眼神阴鸷。
林默。
不管你走了什么狗屎运。
在这海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我能让你滚蛋一次，就能让你滚蛋第二次，第三次！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