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默并非自然醒来，而是被手机持续的、固执的震动给吵醒的。
他从那张硬得像石板的单人床上坐起，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廉价的衣裤。阳光透过窗户玻璃上的污渍，投下一道斑驳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以及这间出租屋常年不变的、潮湿与霉变混合的气味。
他拿起那台屏幕碎裂的山寨手机。
屏幕上，是一连串来自同一个联系人的微信消息，备注是：【LV客户尊享服务-Echo】。
【林先生早上好，打扰您了。】
【您昨晚订购的所有商品，我司已于今晨六点严格按照最高标准打包完毕，并由集团旗下最高规格的安保物流团队进行专车配送。】
【根据实时路况，预计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抵达您指定的地址。配送专员会提前半小时与您电话确认，请问您届时方便签收吗？】
下面，还附带了几张照片和一份PDF文件。
照片里，一辆黑色的、不带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停在LV的VIP出货口，几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包装精美的橙色礼盒搬运上车。
那份PDF文件，标题是【林默先生专属购物清单及电子发票】。
林默点开了文件，昨天那张震撼了整个朋友圈的购物清单再次出现，只是格式更加官方、更加详尽。
总金额那一栏，那个刺眼的数字【￥486,500.00】，像一个烙印，宣告着昨夜的一切并非虚幻。
他关掉文件，回复了客服两个字：【方便。】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环顾这间困了他数年的、狭窄而压抑的囚笼。墙角堆着几本关于市场营销和项目管理的旧书，桌上还有半桶吃剩的泡面，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奋斗标语。
过去，他视这里为在大城市扎根的起点。
而现在，他只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排斥。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过去的卑微与天真。
他需要离开。立刻，马上。
以一种全新的、不容置疑的姿态，与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了断的第一步，是需要一个配得上他新身份的代步工具。
他没有洗漱，甚至没有换衣服，直接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走了出去。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和邻居厨房里传来的油烟味，被他决然地甩在身后。
……
半小时后，一辆破旧的绿色出租车，以一种格格不入的姿态，停在了海城城西汽车城的核心地段——保时捷中心的门前。
车门打开，林默走了下来。
“师傅，不用找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纸钞，丢了进去。这是他用系统返利提现后，身上仅有的现金。
司机愣了一下，看着林默那一身不超过两百块的行头，又看了看眼前这座金碧辉煌、如同宫殿般的4S店，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林默没理会他的目光。他戴上那副昨天从LV店里顺手拿走的墨镜，径直走向那扇巨大的、感应开启的玻璃门。
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混合着新车皮革、高级香氛和金钱的、冰冷而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展厅内部空旷而奢华，光洁如镜的地板足以倒映出天花板上每一盏射灯的轮廓。一辆辆线条流畅、充满了工业美感的钢铁猛兽，如同一件件艺术品，静静地停放在展厅的各个角落。
这里没有寻常4S店的喧嚣，只有一片安静的、属于上流阶层的优雅。
林默的出现，像一滴墨水滴进了纯净的水杯里。
他那身廉价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突。
前台后，几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妆容精致的销售顾问，正端着咖啡杯低声说笑。她们的目光从林默身上一扫而过，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神交流间，是心照不宣的轻蔑。
“又一个来拍照发朋友圈的。”
“看他那鞋，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吧？”
“别理他，让他自己逛，看保安会不会把他请出去。”
她们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和昨天在LV店里何其相似。
林默的嘴角，在墨镜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种被轻视、被误解，然后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些人的认知彻底碾碎的感觉。
一个看起来刚入职不久的年轻销售，在同事们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假笑。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保时捷中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还是……随便看看？”他刻意在“随便看看”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就在这时，展厅外传来一阵高亢的引擎轰鸣声，紧接着，一个尖锐而兴奋的女声穿透了玻璃门。
“哇！阿浩！快看！是帕拉梅拉！最新款的！比照片上好看一百倍！”
展厅内所有销售的眼睛，瞬间亮了。
只见一辆崭新的宝马5系停在门口，王浩从驾驶座上下来，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杰尼亚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绕到副驾，绅士地拉开车门，张丽满脸幸福地走了下来。
她今天也精心打扮过，一身粉色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昨天王浩刚送给她的那只CF手袋，脸上洋溢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刻意炫耀的幸福。
昨晚，在LV的打脸风波之后，她哭了一整夜。王浩为了安抚她，也为了找回自己的颜面，连夜承诺，今天就带她来提一辆真正的豪车，一辆足以将林默那点“小钱”彻底比下去的顶级座驾。
这个承诺，让她迅速从悔恨中挣脱出来，重新投入了王浩的怀抱。
“王经理！您可来啦！”
销售主管，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第一时间带着两名王牌销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那姿态，谦卑得如同古代迎接圣驾的太监总管。
“您昨天电话里提到的那台帕拉梅拉，我们特意从港口给您调过来的，刚做完PDI检测，全海城独此一台现车！”
“嗯。”王浩矜持地点了点头，他非常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展厅，然后，精准地定格在了林默身上。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夹杂着嘲弄和暴戾的狞笑。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正愁昨天的屈辱无处发泄，没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搂着张丽的腰，在一众销售的簇拥下，径直朝着林默的方向走来。那架势，仿佛不是来买车，而是来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张丽自然也看到了林默，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有片刻的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复仇的快感。她故意把身体贴得王浩更紧，下巴扬得更高，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哟，我当是谁呢？”王浩走到林默面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就像在审视一堆垃圾，“这不是一夜暴富的林先生吗？怎么，昨天的五十万这么快就挥霍完了？今天跑到这里来，是想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有钱人是怎么花钱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年轻销售一看这架势，连忙想把林默拉开：“先生，对不起，请您不要打扰我们的贵宾……”
林默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年轻销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王浩。
王浩被他这种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他最讨厌的就是林默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道：
“别以为走了狗屎运，拿了点不干净的钱，就能在我面前装逼！我告诉你，我昨晚查过你了，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云泥之别！”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默，转身对销售主管一挥手，派头十足。
“带我去看车。”
“好的好的！王经理，这边请！”销售主管点头哈腰，将他们引到了展厅最中央那台被射灯重点关照的展车前。
那是一台午夜蓝的保时捷Panamera Turbo S
行政加长版。
“王经理，您看，就是这台。V8双涡轮增压发动机，630匹马力，零百加速3.2秒，是目前地表最强的行政级轿车。”销售主管的语气里充满了吹捧，“您看这波尔多红的真皮内饰，还有这套价值十几万的碳陶瓷刹车系统，21英寸的熏黑运动轮毂……这台车的选装就超过了六十万。目前这台车的含税总价是……两百八十八万。”
“两百八十八万！”张丽捂着嘴，发出一声算准了时机的、夸张的惊呼。
这个数字，几乎是林默昨天消费额的六倍！
她瞬间感觉自己赢了，彻底地赢了。她挑衅地瞥了林幕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看到了吗？废物！这才是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世界！
王浩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绕着车走了一圈，伸出手，在冰冷的车漆上轻轻抚过，然后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
“嗯，还行。就它了。刷卡吧，办分期。”
“好的！”销售主管大喜过望，连忙准备去拿POS机和贷款合同。
就在这一刻。
一个平静得不起一丝波C澜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这辆车，我要了。”
整个展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浩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林默，那表情，仿佛听到了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胡话。
张丽更是直接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充满了鄙夷。
“林默，你是不是疯了？你拿什么买？拿你那身地摊货吗？”
销售主管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专业和智商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先生！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真的要叫保安了！”
面对所有人的嘲讽和威胁，林默缓缓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看着那个色厉内荏的销售主管，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
“我说，这辆车，我买了。”
“全款。”
“现在，立刻，开走。”
这九个字，像九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哈哈哈哈——！”王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全款？两百八十八万？林默，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百达翡丽吗？你要是能全款买了这车，我……我当场管你叫爹！”
然而，林默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只是在心里，对那个蓝色的系统界面，下达了一个冰冷的指令。
支付。
【是否确认消费2,880,000.00元，购买保时捷Panamera Turbo S行政加长版？】
【您当前银行账户余额为11,812,024.82元，余额充足。】
【确认。】
下一秒。
整个事件的转折，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方式，悍然降临！
“滴——！！！！”
一声尖锐、响亮、穿透力极强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从展厅后方的财务室里炸响！
紧接着，财务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财务总监，手里捏着一张刚刚从终端机里自动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凭条，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见鬼般的恐惧！
他冲到销售主管面前，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破了音，尖锐地嘶吼道：
“主……主管！账！账到了！两百八十八万！一分不差！刚刚到的！匿……匿名高级账户！跟昨天LV那笔一模一样的‘幽灵支付’！！”
轰隆！！！！！！！
仿佛一颗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王浩那张狂的笑脸，瞬间凝固、僵硬、碎裂，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呆立在原地。
“幽……幽灵支付？”他失神地重复着这个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张丽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她引以为傲的香奈儿手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口红、粉饼散落一地，但她毫无察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林默，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悔恨，和彻底的绝望。她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潜力股，那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而那个销售主管，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当他听到“和昨天LV那笔一样”的时候，一股凉气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昨天在业内疯传的那个神话！
原来……
那个神话的主角……
就是眼前这个……被他百般羞辱的年轻人！
“扑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当场跪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朝着林默的方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展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销售、客户户，都像被集体施了石化魔法，一动不动，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林默，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销售主管，也没有去看已经形同活死人的王浩和张丽。
他只是缓步走到那台已经烙上他印记的帕拉梅拉前，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他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转过身，重新戴上墨镜，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镜片之后。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销售主管，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钥匙。临牌。手续。”
“我刚才说，五分钟。现在，还剩四分钟。”
“是是是！林爷！林祖宗！！”销售主管如同听到了天神的赦令，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来，用尽毕生的力气，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冲了过去，嘴里还在疯狂地嘶吼：“快！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去给林爷办手续！三分钟！不！一分钟！一分钟内必须全部办好！！”
展厅内，一片鸡飞狗跳。
林默坐进了驾驶室。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那冰冷而坚实的高档皮革触感，仿佛将无穷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恭喜宿主完成特殊消费：‘购买第一辆豪车’！】
【触发消费返利……正在随机倍率……】
【叮！恭喜宿主获得3倍返利，奖励现金8,640,000.00元！】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技能奖励：【车神驾驶】（被动）！您已解锁对所有车辆的完美操控能力，人类驾驶技术的巅峰，将在您手中重现！】
【返利将在10秒内到账。】
一分钟后，销售主管双手捧着一个丝绒礼盒，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出现在车窗外。
“林爷！您的钥匙！还有所有手续！全在里面！请您过目！”
林默接过礼盒，按下了一键启动。
“嗡——轰——”
V8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而暴戾的咆哮，像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恐怖的声浪震得整个展厅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他挂上D档，轻点油门。
帕拉梅拉如同一条深蓝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缓缓滑出了展厅。
车子经过王浩身边时，林默甚至没有偏一下头。
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一个被深色隐私玻璃隔绝的、冷漠孤高的侧影。
【车神驾驶】技能激活。
一瞬间，林默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车辆的重心、四个轮胎的细微抓地力变化、发动机的转速、前方路况的预判……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最纯粹的数据流，涌入他的大脑。这台狂暴的机械猛兽，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他随意地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便以一个无可挑剔的、赛车教科书般的弧线，切入了滚滚车流。没有丝毫的顿挫，行云流水，优雅而致命。
展厅门口，王浩死死地盯着那道迅速消失在车流中的蓝色魅影，双拳攥得死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嫉妒、羞辱、和滔天恨意的、近乎扭曲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和林默的梁子，已经彻底结下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瘫坐在他脚边的张丽，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哀嚎，随即两眼一翻，竟是当场昏死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丢掉的，不是一个潜力股。
而是一尊，她连仰望其背影资格都没有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