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默驾驶着帕拉梅拉，重新回到那栋破旧的“握手楼”下时，天色已经渐晚。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老旧的城区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色，却无法掩盖其骨子里的衰败与拥挤。空气中，弥漫着小吃摊的油烟味、老旧下水道的腥味，以及生活本身的、疲惫而廉价的味道。
林默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车。
他看着车窗外那栋熟悉的、墙皮斑驳的居民楼。
那里，有他住了三年的“家”。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站在这座城市的之巅，在私人银行的堡垒里，俯瞰着脚下的金融帝国，逼得银行董事长亲自道歉，并将一张象征着无限权柄的黑钻卡，恭敬地奉送到他手中。
而现在，他却要回到这个连阳光都吝于照射的角落。
这种强烈的、如同精神分裂般的反差，让林默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他知道，这个地方，是他旧日身份的最后一个坐标。
只要他还住在这里，他就无法彻底斩断与那个卑微、无力的“林默”之间的联系。
他必须离开。
用一种彻底的、不留任何痕迹的方式。
林默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周围邻居投来的、混杂着震惊与嫉妒的目光，径直走上那段昏暗、狭窄的楼梯。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收拾任何东西。
因为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已经是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备注为“黑心租房中介-金哥”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油腻男声。
“喂？！谁啊？不知道我这会儿正忙着吗？”
“是我，林默。住C栋602的。”林默的语气很平静。
“哦，是你小子啊。”电话那头的“金哥”显然想起了他是谁，语气立刻变得轻佻起来，“怎么了？没钱交下个月房租了？我可告诉你，咱们签了合同的，押一付三，少一天都不行！不然我就换锁把你东西全扔出去！”
“我不续租了。”林默懒得跟他废话，“我现在就在房间里，你过来一趟，办下退租手续，把押金退给我。”
“退租？”金哥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现在退租？你想得美！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租期未满，提前退租，押金一分钱都不退！不仅不退，你还得把剩下的房租都给我补齐了！”
“合同上写的是，提前一个月告知，即可正常退租。”
“我不管！我说的就是规矩！”金哥的语气变得蛮横起来，“再说了，就算正常退租，我也得检查下房子！你那破房子，墙皮是不是花了？马桶是不是堵了？灯泡是不是坏了？哪一样不要钱？扣完水电费、物业费、卫生费、家具折旧费……你的押金还想剩下？别做梦了！”
林默静静地听着。
他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那个油头粉面、戴着假金链子的男人，此刻是何等嚣张和得意的嘴脸。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跟对方据理力争，会为了那两千块钱的押金而吵得面红耳赤。
但现在，他只觉得……可笑。
像一头大象，看着一只蚂蚁，在为了一粒芝麻而耀武扬威。
“我给你十分钟。”林默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带上合同，到我这里来。”
“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
七分钟后。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
紧接着，“砰砰砰”的巨响，房门被砸得震天响。
“林默！你他妈给老子开门！你刚才什么态度？敢挂我电话？还敢威胁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林默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油头粉面的中介“金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一看就是他找来撑场面的。
金哥嘴里叼着根烟，看到林默，一口浓烟就直接喷在了他脸上。
他上下打量着林默，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哟，几天不见，穿上新衣服了？怎么？找到下家了？还是说，去哪个工地上搬砖发了笔小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指着林默的鼻子，嚣张地骂道：“我告诉你，今天这押金，你别说退，你还得给老子赔笑脸！不然，我让你横着从这楼里出去！”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是侧开身，让他们进了屋。
“合同带了吗？”
“带了！”金哥将一个文件袋，“啪”的一声摔在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林默的床上，那姿态，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翘起二郎腿，抖着腿，用下巴指了指林默。
“小子，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这样，你把剩下两个月的房租，一共四千块，现在就转给我。然后，立马收拾东西滚蛋。咱们就两清了。不然……”
他朝着身后的两个黄毛努了努嘴，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两个黄毛立刻心领神会，捏着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一脸不善地朝着林默逼近。
林默看着他们，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卡。
那张由稀有金属打造的、通体漆黑的、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散发着吞噬一切光芒气息的……黑钻卡。
他将卡片，轻轻地放在桌上。
动作很轻，但那张卡片与桌面碰撞时发出的、沉闷而厚重的“嗒”的一声，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金哥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张卡吸引了过去。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卡。
但他混迹社会多年，那张卡片非金非玉的独特材质，以及卡片中央那颗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黑光的钻石，无一不在诉说着它的不凡。
一种莫名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让他嚣张的气焰，不自觉地收敛了半分。
“你……你拿张破卡出来干什么？想刷卡？我这里可没POS机！”金哥色厉内荏地喊道。
林默没说话。
他只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身体靠在椅背上。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金哥。
“你刚刚说，押金，两千。剩下的房租，四千。加起来，一共六千。”
他顿了顿，语气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为了这六千块，你叫了两个人，跑上六楼，花了七分钟。”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哥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默笑了。
那笑容，让金哥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我在想，你的时间，还真是不值钱。”
说完，他不再看金哥，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那个24小时待命的、黑钻专属服务团队的电话。
电话被秒速接通。
“林先生，您好。我是您的首席服务官，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需要一个信息。”林默的语气，平静而威严。
“我现在所在的这栋楼，海城长宁区，安业路138号。我要这栋楼，产权所有人的全部联系方式。”
“时限，五分钟。”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疑问，只有一句干脆利落的回答。
“遵命，林先生。请您稍等。”
林默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金哥和他那两个黄毛小弟，已经彻底愣住了。
他们听不懂什么“首席服务官”，但他们听懂了林默的话。
他要这栋楼，产权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他要干什么？！
金哥脸上的横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恐惧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不……不可能！
他一定是疯了！他一定是在演戏！
“你……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呢！”金哥猛地站起来，指着林默，想要用更大的声音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你以为你打个电话，就能吓唬住我？我告诉你，老子在这片混了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你……”
“叮——”
一声清脆的邮件提示音，打断了他的嘶吼。
林默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标题是：【关于安业路138号产权信息的报告】。
林默甚至没有点开。
他只是抬起眼，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金哥，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你在这片，混了十年？”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可惜了。”
“因为从今天起，这里，不归你混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
这一次，他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刚刚被服务团队同步过来的号码。
备注是：【王福全
-
安业路138号业主】。
电话拨出。
“嘟……嘟……”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金哥和他那两个小弟，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林默的手机，仿佛那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宣判他们命运的审判器。
电话，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疑惑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林默没有自报家门。
他的声音，平静，冷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君临天下的气势。
“安业路138号，你的楼。”
“我要买。”
“现在，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