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粗暴地撞开又关上,王大锤拍着胸口,对着空气又“哼”了一声,仿佛这样能彻底驱散张猛等人带来的晦气。他刚想再吹嘘几句叶哥的“霸气侧漏”,一个轻柔悦耳,带着江南水乡般温婉韵味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恰好在门外响起,穿透了宿舍里还未完全平息的躁动。
“长安哥?你在宿舍吗?”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抚平了王大锤眉飞色舞的激动。他胖脸一亮,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一个箭步冲到门边,飞快地拉开了门。
“哎呀!婉儿妹妹来了!”王大锤的声音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模式,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侧身让出通路,小眼睛放光,“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刚下过雨,地滑,小心点!”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素雅淡青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身量纤细匀称,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发梢带着一丝雨后的微润。肌肤白皙细腻,五官清秀精致,如同工笔细细描绘,一双杏眼清澈柔和,仿佛蕴着一泓秋水。气质温婉娴静,像一株空谷中悄然绽放的幽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自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静的柔和气息。正是叶长安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林婉儿。
她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和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边缘还沾着一点新鲜的雨滴。
面对王大锤过于热情的态度,林婉儿只是礼貌地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个极淡、极温婉的弧度:“王同学。”随即,她的目光便越过了王大锤,直接落在了宿舍里正坐在书桌前、将小旺财轻轻放到地上的叶长安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细细地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似乎要确认他是否安好。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却无比真挚的温柔爱慕,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轻,却绵长。
“长安哥。”林婉儿走进宿舍,声音放得更柔了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将保温桶和食盒小心地放在叶长安略显凌乱的书桌上,腾出位置。
“我妈熬了点鸡汤,放了枸杞和红枣,说你读书辛苦,得补补。”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开食盒的上层盖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色泽诱人的酱黄瓜、萝卜干和一些精致小巧的点心。“这是家里刚寄来的酱菜和枣泥糕,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就给你带了些过来。”她的动作自然流畅,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长安的脸庞,带着一种无声的探询,确认他气色如何,是否又熬夜了。
面对林婉儿,叶长安脸上那种惯常的慵懒淡漠,如同初春的薄冰遇到了暖阳,悄然消融了大半。他站起身,不再是那种陷在椅子里的咸鱼姿态,身姿挺拔了几分。他看向林婉儿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在旁人身上从未见过的、真切的温和暖意。
“谢谢婉儿,也替我谢谢阿姨。”叶长安的声音也放得温和低沉,带着一丝笑意,“每次都麻烦你跑一趟,辛苦了。”
他伸出手,去接那个保温桶。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拂过林婉儿拎着提环的手背,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青梅竹马间无需言说的熟稔。那份温和与自然的亲近,与他对王大锤的嫌弃敷衍、对苏清雪的视若无睹、对陌生人的冰冷淡漠,形成了鲜明到极致的对比。
“不麻烦的,顺路。”林婉儿脸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轻柔。
就在这时,被叶长安放在地上的小旺财,似乎被林婉儿身上那股温婉宁静的气息所吸引。它好奇地迈着小短腿凑了过来,围着林婉儿素雅的裙角嗅了嗅,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湿漉漉的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然后试探性地、轻轻地摇起了小尾巴。
“哇!”林婉儿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小家伙吸引,杏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丝毫不介意这是只刚捡回来的小土狗(虽然此刻干净得不像话),自然地蹲下身来,裙摆如花瓣般散开在地面。
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温柔,轻轻抚摸旺财蓬松柔软的小脑袋,指尖划过它温暖的耳朵。“好可爱的小狗狗!长安哥,这是你养的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喜爱。
旺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毫无保留的善意和温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主动用温热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林婉儿柔嫩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如同小发动机般的呼噜噜声,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叶长安看着眼前这一幕。
午后残余的阳光,穿过积灰的窗户玻璃,恰好洒落在蹲着的林婉儿身上。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乌黑的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专注而温柔地逗弄着旺财,嘴角噙着发自内心的笑意。暖金色的光斑跳跃在她素雅的裙摆和旺财油亮的黄白毛发上。
浓郁的鸡汤香气从打开的保温桶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酱菜特有的咸香和枣泥糕的清甜,在原本充斥着泡面味的宿舍里氤氲开一种令人心安的家常气息。
王大锤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目光在冒着热气的保温桶和装着点心的食盒之间来回扫视,喉结上下滚动,疯狂地咽着口水,脸上写满了“想吃”两个大字。
这一刻,喧嚣远去,争斗平息。小小的宿舍里,被一种难得的、近乎奢侈的温馨与平静所充盈。这感觉,不同于叶长安那万古沉淀的淡漠平静,而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真实的温暖。
叶长安的目光在林婉儿和旺财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沉淀了亿万载孤寂的眼底深处,似乎也被这温暖的阳光注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他拿起桌上一个洗得发白的旧碗,揭开保温桶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金黄色的鸡汤上漂浮着点点油星和饱满的红枣、枸杞。
他舀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到正眼巴巴望着的王大锤面前,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喝吧。”
“谢叶哥!谢婉儿妹妹!”王大锤如蒙大赦,立刻眉开眼笑,双手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凑到嘴边就“吸溜”了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却一脸满足,“唔!香!阿姨的手艺绝了!”
林婉儿则抱着已经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蜷缩起来的小旺财,坐在了叶长安床铺的边沿。旺财惬意地趴在她腿上,小脑袋枕着她的手臂,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林婉儿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旺财柔软的颈毛,目光却温柔地落在书桌旁正安静喝着另一碗鸡汤的叶长安身上。
他喝汤的动作很斯文,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沉静而专注。林婉儿看着看着,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便不自觉地加深了,眼底的柔光几乎要溢出来。
窗外,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正好,透过斑驳的树影,在窗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屋内,鸡汤的香气,王大锤满足的吸溜声,旺财细微的呼噜声,还有林婉儿无声的凝视,交织成一曲宁静而美好的凡俗乐章。
“那个……婉儿妹妹,”王大锤舔了舔碗边,意犹未尽,又眼馋地看向食盒里的酱菜和点心,胖脸上堆满笑容,“这酱菜看着就好下饭!点心……嘿嘿……”
林婉儿回过神来,抿唇一笑,温声道:“王同学也尝尝吧,我带了不少。”她抱着旺财,起身去拿食盒。
叶长安放下喝了一半的鸡汤碗,看着王大锤那猴急的样子,又看看林婉儿温柔忙碌的侧影,再看看怀里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旺财,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浅淡的、真实的暖意。这咸鱼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叶长安对着正往嘴里猛塞酱黄瓜的王大锤淡淡说了一句,目光掠过食盒里一块精致的枣泥糕,很自然地拿起,递向林婉儿,“你也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婉儿微微一怔,随即脸颊微红,眼中笑意更浓,伸手接过:“谢谢长安哥。”
王大锤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嘟囔:“叶哥偏心!我也要!”换来叶长安一个嫌弃的白眼。
旺财在林婉儿怀里动了动,小鼻子嗅着糕点的香甜气息,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林婉儿被它可爱的样子逗笑,掰了一小点没有馅料的糕边,小心翼翼地递到旺财嘴边。小家伙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发出细微的吧唧声。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这间狭小陈旧的宿舍,此刻仿佛成了隔绝喧嚣的港湾。叶长安看着林婉儿低头喂旺财时那无比温柔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阳光给她细腻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光。他心中那万载冰封的角落,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小块。
“长安哥,”林婉儿喂完旺财,抬头看向叶长安,眼神清澈温柔,“下周我们系有个古典音乐会的小型演奏,就在学校礼堂,你有空…来看看吗?我给你留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叶长安还未回答,王大锤已经咽下嘴里的食物,抢着说道:“有空!肯定有空!叶哥最喜欢…呃…陶冶情操了!是吧叶哥?”他拼命朝叶长安使眼色。
叶长安瞥了王大锤一眼,没理会他的耍宝,目光落回林婉儿带着期待的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又回到了嘴角:“好。”
只是一个字,却让林婉儿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初春最明媚的花朵,连带着整个宿舍似乎都更亮堂了几分。
“嗯!”她用力点点头,抱着旺财的手臂都紧了紧,小家伙似乎感受到她的开心,也仰起头,冲着叶长安“汪呜”地叫了一声,小尾巴摇得像朵花。
王大锤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酱黄瓜,突然觉得嘴里的美味好像也没那么香了。他酸溜溜地嘀咕:“唉,同人不同命啊……旺财都有漂亮姐姐抱,我就只有酱菜啃……”
叶长安端起碗,慢悠悠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温热的鸡汤,鲜美的滋味熨帖着胃腑。他放下碗,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又看看屋内温馨的画面,心底那丝咸鱼的慵懒里,悄然掺进了一点名为“人间烟火”的踏实感。这平凡的日子,似乎……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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