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青石板时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我盯着导航上分裂的血线,洛阳铲横在副驾驶座上。
仪表盘电子钟显示23:47,符咒刺青在手腕突突跳动,像颗移植了三十年的心脏突然苏醒。
您已偏离路线。导航机械音混着沙沙声,挡风玻璃上的雨滴突然全部向上倒流。
后视镜里红伞老妪的绣花鞋正悬在车尾半米处,伞沿垂下的灰白头发缠住了车牌。
我猛踩油门,护城河水面在左侧诡异地结出冰花,倒映着十三号院的黑色剪影——那本该是片废弃采石场的位置。
锈蚀的铁门挂着危房待拆的塑料牌,门环却是簇新的青铜饕餮。
我攥着快递刚要敲门,门缝里突然涌出带着腐叶味的穿堂风。
符咒刺青瞬间烧成烙铁,疼得我撞开虚掩的门跌进院子。
十二口红棺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棺盖缝隙里垂落的红绸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最中央的棺材盖着褪色锦缎,缎面暗纹竟与母亲病号服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我膝盖发软撞到井台,井绳上密密麻麻系着银铃铛,每个铃舌都裹着团漆黑毛发。
别碰那口棺!白衣女人不知何时贴在我背后,青白手指搭上我肩头。
我抄起洛阳铲转身劈砍,铲刃割破她袖口时带出一串纸钱。
她退到槐树阴影里,月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耳垂,照出皮肤下蠕动的符咒纹路。
你他妈装神弄鬼......我举起铲子却突然失声,她脚边青砖正渗出暗红液体,汇成我手腕刺青的镜像图案。
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十二口红棺同时发出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女人踢开滚到她脚边的手机,荧幕蓝光里显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我妈住院部的座机号。要不是我提前截住你,现在你该躺在东南角那口童棺里。她弯腰时衣领滑出半块玉珏,纹路竟与洛阳铲柄的篆书严丝合缝。
井台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中央红棺的锦缎无风自舞。
女人拽着我退到门廊,她指尖温度冷得像殡仪馆的停尸抽屉:看见棺头那对石兽了吗?
左边獬豸的眼睛刚才转了三圈半。
我后背抵着门板,突然意识到整座院子没有半点虫鸣。
月光偏移的刹那,所有棺材表面的红漆同时皲裂,露出底下黑底金字的奠字。
女人往我掌心塞了把浸过朱砂的铜钱,其中一枚刻着母亲住院编号的后四位。
现在信了?她扯开领口,锁骨下方蜿蜒着与我如出一辙的符咒刺青,从你接下那个午夜快递开始,我们就是拴在同一根缚魂索上的......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沉闷的撞钟声,十二口红棺应声裂开细缝,涌出的黑雾在空中凝成送葬队伍的形状。
我强忍着掌心的灼痛,铜钱缝隙里渗出的朱砂在月光下凝成血珠。
林墨的符咒刺青突然变成深紫色,她扯着我就地翻滚,原先站立的位置赫然出现五道爪痕,青砖缝隙里冒出汩汩黑水。
你母亲的住院编号是1704吧?她突然掐住我手腕,指甲几乎陷进刺青纹路,这枚铜钱上的数字,是你接单时签收的快递单号后四位。手机在五步外的井台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瞳孔里游过细小的符咒。
支付宝到账提示音刺破死寂,机械女声报出一百万已存入余额宝。
林墨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地面,爆开的火星照亮她颈侧血管里流动的金色液体:别碰手机!
那根本不是
第七次到账提示响起时,棺材表面的奠字突然渗出沥青状物质。
我鬼使神差地摸向手机,符咒刺青突然延展出枝杈状血线缠住小臂。
林墨扯断发带抛向空中,褪色的藏青布条竟在半空烧成灰烬,灰烬落地组成个残缺的囚字。
你父亲是不是在殡仪馆值过夜班?她拽着我退到獬豸石像背后,冰凉的手指按在我突突跳动的太阳穴,1997年农历七月十四,他是不是带回过半块刻着往生咒的玉珏?
井底传来铁链拖拽声,中央红棺的裂缝里伸出半截裹着寿衣的手臂。
林墨突然咬破指尖在我掌心画符,鲜血触到朱砂铜钱的刹那,所有棺材同时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她腕间的刺青开始顺时针旋转,皮肤下浮现出我父亲工牌上的烫金编号。
现在盯着石兽右眼,默数你今晚送过的快递数量。她将玉珏按在我锁骨处,寒意顺着脊椎窜向后脑。
当数到十三时,獬豸左眼突然迸出裂纹,我余光瞥见手机屏幕自动跳转到阴历界面——今日竟是父亲去世整二十年的忌日。
支付宝提示音第十三次炸响,来电显示变成血红的未知号码。
我接通瞬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听筒里说:把快递放进东南角棺材。林墨的铜钱阵突然全部立起旋转,她甩出洛阳铲击碎最近的口棺材板,爆开的木屑中飞出成群纸扎的蝙蝠。
关机!
快!她扑上来抢夺手机,我们纠缠间撞翻了井台的青砖。
月光斜照进井口的刹那,我看见水面倒映着母亲正在输液的病房,而现实中的手机相册正在自动删除所有关于十三号院的照片。
符咒刺青突然撕裂皮肤,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林墨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封印阵,那上面竟浮现出我们快递公司的logo。
当最后一张照片消失时,所有悬浮的血珠突然射向十二口棺材,在棺盖烙下带锁链纹路的邮戳图案。
跑!林墨突然把我推向院门,顺着来时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回头看见她半截身子被黑雾吞噬,左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最后的震动,锁屏界面跳出血淋淋的电子邮戳,显示签收成功。
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护城河面的冰花突然全部转向。
我狂奔过三个路口才敢回头,却看见十三号院的轮廓在百米外亮着幽幽绿光——那正是我此刻站立的位置。
我踉跄着跌坐在积水的青砖上,护城河倒流的冰花在鞋底发出细碎呻吟。
手机震动着爬出口袋,屏幕裂痕里渗出的黑水正拼成导航路线——血线终点竟在脚下这片潮湿的苔藓里。
这不可能......我发狠咬破舌尖,铁锈味刺痛让符咒刺青短暂消退。
可当转身撞向院墙时,砖缝里突然伸出无数裹着符纸的枯手,指节上还套着快递公司的塑胶指套。
支付宝提示音第十四次炸响,余额宝数字跳成两百万,屏幕反光里倒映的槐树突然变成输液架模样。
裤管突然被什么扯住,低头看见快递盒正在苔藓上诡异地平移。
盒面突然渗出暗红液体,物流单号在月光下扭曲成母亲的心电图波纹。
我想起林墨消失前结印的手势,颤抖着摸向洛阳铲——铲柄的篆书竟与快递盒渗出的血渍完美重合。
放上去!那个像极了自己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十二口红棺应声裂开更多缝隙。
东南角的童棺突然立起,棺盖弹开的瞬间,我看见个扎羊角辫的纸人,她怀里抱着的计时器显示23:59。
符咒刺青突然疯长出血藤缠住脖颈,手机自动播放起接单时的录音:......保证送达,否则自愿承担一切后果。我的声音在电子杂音里扭曲成父亲临终前的痰音。
童棺里的纸人突然转动眼珠,用林墨的声线轻笑:你早该发现,从第一个午夜快递开始......
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我摸索着去抓洛阳铲,却发现铲头不知何时变成了殡仪馆的运尸钩。
护城河方向传来冰面碎裂声,十三号院的轮廓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像是随时会融进水银色的夜幕。
当指尖触到快递盒的刹那,所有棺材突然停止颤动。
腐坏的缎面下传出纸张摩擦声,二十七个奠字同时渗出沥青,在地面汇成我逃跑时的脚印图案。
手机相册自动恢复了一张照片——父亲工牌正别在那口中央红棺的寿衣袖口上。
最后一次机会。井水突然漫过井台,水面倒映的我不再是快递员打扮,而是裹着不合身的寿衣。
支付宝余额跳成五百万的瞬间,符咒刺青突然撕裂衣袖,露出底下与棺材同色的暗红邮戳。
我抱着快递踉跄起身,童棺里的纸人不知何时爬到了槐树枝头。
她手腕系着林墨的发带,褪色的藏青布条正滴落黑水,在青砖上汇成快递公司的投诉热线号码。
当迈出第三步时,所有棺材盖同时翘起半寸,浓稠的黑雾里伸出二十七个裹着符纸的快递盒。
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啃食,院墙上爬满会蠕动的物流单。
我盯着东南角的童棺,发现棺盖缝隙里夹着半张纸钱——那正是我今早找零时收下的五十元钞票。
符咒刺青突然发出焚化炉的焦糊味,血珠顺着小臂滚落,在快递盒上烙出带锁链纹路的签收章。
当距离棺材还有三步时,脚下青砖突然塌陷成流沙。
无数冰凉的手指从地底探出,攥着我的脚踝往不同方向撕扯。
手机从掌心滑落,裂成两半的屏幕里,左半显示着母亲病房的监控画面,右半竟是林墨在槐树下烧纸钱的背影。
爸爸......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陌生的童声,符咒刺青突然蔓延到颈动脉。
童棺的裂缝里伸出裹着红绳的森森指骨,指甲盖上赫然刻着快递公司的投诉编号。
黑雾凝成的送葬队伍从井口爬出,唢呐声里混着快递扫描枪的滴滴声。
当快递盒触到棺盖的瞬间,整座院子突然陷入死寂。
月光凝固成冰棱悬在头顶,符咒刺青的每道纹路都开始渗血。
我听见自己脊椎发出快递封箱时的胶带缠绕声,裤管突然温热——不是汗,是真实的失禁带来的灼痛感。
童棺深处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某种带着霉味的呼吸正贴着棺盖内侧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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