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拍岸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些汗湿。
脑海里,不久前在另一座桥下看到的那个烧纸女人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
那诡异的火光,她麻木的侧脸,都像一根刺扎在我的神经上。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不祥的画面甩出脑海,脚下油门不由自主地踩深了几分,只想快点离开这片透着古怪的区域。
车子驶向前方一座不算太长的石桥,这座桥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桥面不宽,两侧的石栏杆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就在车头上桥的瞬间,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那声音很轻,像母亲在温柔地叮嘱孩子,但在这空旷的夜里,在这荒僻的桥上,却显得无比突兀和诡异。
我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车速慢了下来。
我扭头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桥中间的护栏边,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那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的头发干枯散乱,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好几处都打了补丁,甚至能看到破洞。
她背对着我,正对着一根冰冷的桥柱喃喃自语,声音细细碎碎,听不真切,但那温柔的调子,应该就是我刚才听到的“慢点吃”。
她……在跟桥柱说话?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女人是谁?
三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跟一根石柱子说话,还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中炸开,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不敢再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重新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向前。
就在我的车即将与她擦身而过时,那个女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一双眼睛空洞洞地看着我,没有丝毫神采。
然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嘴角咧开的一抹笑容。
那笑容僵硬而诡异,像是硬生生从脸上撕扯出来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寒意。
“呃……”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笑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我的视线被她牢牢吸住,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像是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车子依然在向前滑行,而我,却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诡异的笑脸。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只有那张笑脸,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小心啊——!”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猛地在我耳边响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我从那种诡异的麻痹状态中惊醒!
我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方向盘不知何时已经打偏,车头正朝着桥边的护栏直直冲去!
而右前轮,几乎已经擦着了栏杆的边缘!
再往前偏一点,我就会连人带车冲下这座至少十几米高的石桥!
“吱——!”
我魂飞魄散,猛地踩下刹车,同时死命地往左打方向盘。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剧烈地一晃,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右后轮距离桥边的水泥栏杆,仅仅只有一巴掌的距离!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声大喊,我恐怕……我不敢再想下去,那种濒死的恐惧感让我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稍微平复了一些。是谁救了我?
我颤抖着推开车门,脚踩在地上时才发现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借着车灯的光,我看到桥头不远处站着一个老人,穿着一件灰布褂子,身形有些佝偻,手里拄着一根竹杖,正担忧地看着我。
“年轻人,开车怎么能分神呢?刚才多危险啊!”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谢谢您,大爷!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我语无伦次地上前,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
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完了。
老人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桥上晚上邪乎,你们年轻人开车快,容易出事。”
邪乎?
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朝着刚才那个中年妇女站立的位置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
桥栏杆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晚风吹过,带着一丝江水的腥气。
那个穿着破烂衣服、对着桥柱说话、露出诡异笑容的女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可是……我明明看到她了!那张脸,那笑容,那么清晰!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桥下,那里黑漆漆的一片。
刚才她是在桥柱旁,如果她离开,无论是往桥的哪一头走,都应该需要一点时间。
这么短的功夫,她能去哪里?
突然,我的瞳孔微微一缩。
就在刚才女人倚靠的那根桥柱下方,靠近水面的桥墩石缝里,我隐约看到一团暗红色的东西。
借着残存的车灯余光,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似乎是一块……生肉?
一块拳头大小、血淋淋的生肉,就那么随意地塞在石缝中,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一股莫名的寒意再次袭上心头。
那个女人不见了,但那块生肉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眼花了?
还是……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扭头看向身旁的灰褂老人,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大爷,您……您刚才看到桥上那个女人了吗?就是……刚才站在那边的那个……”
我指了指桥中间的位置,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仿佛答案会是我最不愿听到的那一个。
那女人的诡异笑容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的脸色,恐怕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了。
我指了指桥中间的位置,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仿佛答案会是我最不愿听到的那一个。
那女人的诡异笑容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的脸色,恐怕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了。
灰褂老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浑浊的目光在空荡荡的桥面上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年轻人,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这桥上……哪有什么女人啊?”
“没……没有人?”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比刚才差点冲下桥时还要强烈。
如果老人没看见,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穿着破烂衣服、对着桥柱喃喃自语、露出诡异笑容的中年妇女,根本就不是人!
我再一次见到了“脏东西”!
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湿了我的额头和后背。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可是我明明……明明看见了!她就站在那里,还……还对我笑……”
那僵硬而诡异的笑容,像是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她空洞的眼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难道真的是我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可那一切又那么真实!
就在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的时候,灰褂老人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和……忌惮?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个女人,还对你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像是确认,又像是在引导。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愣,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还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很乱……”我急切地描述着那女人的样貌,试图证明自己没有眼花。
老人听着我的描述,脸上的凝重之色更甚,他猛地一跺手中的竹杖,发出一声沉闷的“笃”响,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哎呀!坏了坏了!年轻人,你快走!赶紧离开这里!千万别再过这座桥了!”
“什么?”我被他这番话弄得更加糊涂,同时也更加恐惧,“大爷,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焦急地催促道:“别问那么多了!听我的,赶紧上车,原路返回,或者绕远路也行,总之,今晚别从这座桥上过!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都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啊!”
他一连说了两个“千万别回头”,语气中的警告意味浓重得化不开,让我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大爷,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我强忍着内心的惊惧,追问道。
直觉告诉我,这个老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块被塞在桥墩石缝里的生肉,那个凭空消失的女人,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老人看我固执地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在夜色中显得阴森的石桥,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那是‘桥魂’啊,孩子……你看到的,是这桥上的苦命人,贺兰花。”
“贺兰花?”我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是啊,贺兰花。”老人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刚才差点出事,就是被她给迷了。她不想让你过去,也不想让你离开。这桥上的魂,都是些可怜人,生前有执念,死后便被困在了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被她迷了?”我回想起刚才意识模糊、方向盘失控的那一幕,背脊再次窜起一股寒意。
如果不是老人那声暴喝,我恐怕真的已经……
“那……那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不解地问道。
我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她不是想害你。”老人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她只是……太孤独了,太苦了。她想找个人陪陪她,或者……是想找个替身,替她受这份罪。”
“替身?”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让我头皮发麻。
老人没有理会我的惊骇,继续说道:“这桥啊,邪乎得很。据说,以前这桥下淹死过不少人,有些人的魂魄就散不了,被拘在了这桥上,成了‘桥魂’。它们会引诱过桥的人,尤其是心神不定、阳气弱的人,一旦被它们缠上,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就会被勾了魂,也成了这桥上的一份子,永远都离不开了。”
我听得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座石桥。
此刻,它在我眼中不再是一座普通的桥梁,而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恐怖。
“那……那个贺兰花,她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问道。
既然老人说她是苦命人,想必背后也有一段辛酸的故事。
而那块生肉,又作何解释?
提到贺兰花,老人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再次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贺兰花……是我们这三七村的人。唉,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啊。”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接着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悲剧: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贺兰花原本也有个幸福的家,男人虽然老实巴交,但对她很好,两人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刚上小学。那时候,他们家就住在桥头不远的地方。”
老人的目光飘向桥的另一端,夜色浓重,看不真切。
“贺兰花这人,性子有点左,也有些迷信。她儿子打小身体就不算太好,三天两头生病。她听村里的老人说,小孩儿身体弱,是魂魄不稳,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惦记。于是啊,她就隔三差五地跑到这桥上,对着桥下的河水烧纸、念叨,还偷偷地往桥墩石缝里塞些生肉,说是喂给河里的‘东西’,求它们保佑她儿子平安。”
听到这里,我猛地想起了桥墩石缝里那块血淋淋的生肉!
原来……那是贺兰花塞进去的!
“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她儿子健健康康长大。可谁能想到,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他也不愿触碰的记忆。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天黑得特别早。贺兰花的男人开着家里那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带着她和儿子从镇上赶集回来。因为雨大路滑,视线也不好……”
老人的话语在这里顿住了,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我无法形容的沉重。
夜风吹过,带来了江水的潮气,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期待在我心中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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