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将叶辰从短暂的失神中唤醒。
他怀里，赤瞳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浑浊的积水漫过他的膝盖，水面上漂浮着碎裂的混凝土块与扭曲的金属支架。
四周死寂。
调律师消散后，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只留下空旷与潮湿。
【警告：羁绊对象‘赤瞳’生命本源严重透支。】
【建议立即进行休整。】
系统的提示，不带任何感情。
叶辰低头，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脸。
她眼角的黑色咒文已经退去，只剩下细微的血丝，眼睫上还挂着水珠。
他打横抱起她，走向积水相对较浅的区域。
每一步，都在浑浊的水中踩出沉闷的声响。
他必须先离开这里。
那个‘调律师’只是一个音符，后面，还有一个‘王’，甚至一整个乐团。
他路过那三名‘清除者’的尸体。
他们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仿佛是忠诚的雕塑，只是生命的气息早已断绝。
调律师的力量，在杀死他们的同时，也完美地保存了他们的装备。
叶辰停下脚步。
他将赤瞳轻轻靠在一根还算完好的承重柱上，然后走向其中一具尸体。
他蹲下身，开始检查。
厚重的装甲冰冷坚硬，接缝处严丝合缝。
叶辰的手指，划过尸体腰间的一个战术挂载包。
里面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板，表面没有任何接口，只有一个暗淡的指示灯。
【发现‘暗影’组织加密数据终端。】
【是否尝试破解？】
“破解。”
叶辰在心中下达指令，将数据终端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抱起赤瞳，向着记忆中紧急出口的方向走去。
购物中心地上二层，一间封闭的品牌服装店仓库。
这里干燥，隐蔽。
叶辰用几件厚重的衣物，铺成一张简陋的床，将赤瞳安放在上面。
他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拧干水，搭在一旁。
【数据终端破解进度：18%……】
系统的进度条，缓慢地推进着。
叶辰坐在赤瞳身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即便是昏迷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心，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想起了‘恶鬼缠身’形态下，那双燃烧着幽火的纯黑眼眸。
那是纯粹的毁灭与疯狂。
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过去，才能孕育出如此绝望的力量。
【破解进度：55%……】
【警告：检测到内部自毁程序。】
【正在进行反向阻断……】
叶辰的注意力，被系统瞬间拉了回去。
【阻断成功。】
【破解进度：91%……99%……】
【破解完成。】
【获得新能力：情报解析（初级）。】
【正在解析数据……】
叶辰的眼前，一个虚拟光屏展开。
无数扭曲的乱码，如瀑布般刷过，然后被迅速重组成清晰的条目。
【行动日志：清除者-B7小队。】
【任务目标：抓捕‘容器’叶辰，回收‘样本’赤瞳。】
【支援单位：‘调律师’。】
往下，是小队的行动路线，物资清单，还有一些日常的通讯记录。
这些，叶辰只是粗略扫过。
他的手指，向下滑动，点开了一个名为‘资金流向’的加密文件夹。
一长串的转账记录，呈现在他眼前。
收款方的账户，大多是匿名的离岸公司。
但其中几个，却用了无法作伪的实名编码。
【收款方：‘壁垒’防卫军，第三后勤处，主管，李卫东。】
【收款方：‘灯塔’能源部，次级主管，陈北玄。】
【收款方：治安厅，特别行动组，副组长，张海。】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职位，清晰地排列在屏幕上。
他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是秩序的代表。
是无数普通人赖以信任的屏障。
叶-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盯着那个治安厅副组长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自己最初得到系统时，被治安厅追捕的狼狈。
原来，那不是一场误会。
从一开始，他就被盯上了。
被他以为的守护者，与真正的怪物，一同盯上了。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烂得多。
【发现高权限加密文件包：‘乐园计划’。】
一个新的弹窗，打断了他的思绪。
“打开它。”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权限不足，需要更高阶密钥。】
【‘调律师’的权限遗留，可进行一次性暴力破解。】
【警告：暴力破解将损毁70%以上的非核心数据，是否继续？】
“继续。”
叶辰没有任何犹豫。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文件包里，藏着他最需要的东西。
虚拟光屏上的数据，开始变得模糊，破碎。
大量的文字与图片，化作无意义的雪花点，永久消失。
最终，只剩下几段残缺不全的文本，与一张模糊的星图。
【研究纪要-7：……‘次元碎片’的能量逸散率超出预期……必须找到更稳定的‘锚点’……】
【……实验体C-4，在接触碎片后，精神崩溃，肉体无法承受信息洪流，融解……失败。】
【……‘英灵殿’的链接，似乎能充当完美的‘锚点’……‘容器’是钥匙，但碎片才是建造‘乐园’的基石……】
【……最新的观测显示，编号G-3的‘次元碎片’，将于72小时后，坠落至第七区的‘废弃工业园’……】
【……必须在‘清道夫’之前，拿到它。】
次元碎片。
英灵殿。
清道夫。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冲击着叶辰的认知。
他看懂了。
那个所谓的‘王’，不光想要他这个‘容器’，想要赤瞳这个‘藏品’。
他更想要的，是某种名为‘次元碎片’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似乎是构筑他野心的基础。
更关键的是，它与‘英灵殿’有关。
这或许是……召唤新英灵的关键。
“清道夫……”
叶辰默念着这个名字。
听起来，像是另一个组织。
是敌是友，不得而知。
但他们，与‘暗影’组织，是竞争关系。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
但，可以利用。
“咳……”
轻微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叶辰猛地回头。
赤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撑着身体，想要坐起。
“别动。”
叶辰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我……”
赤瞳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她看着叶辰，又看了看陌生的环境。
“我们安全了？”
“暂时。”
叶辰回答。
“那个男人……”
赤瞳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被调律师一指弹飞的瞬间。
“他死了。”
叶辰的语气很平静。
“我杀的。”
赤瞳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想起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白皙，纤细。
完全不像是能轰碎墙壁，打爆一个恐怖存在的武器。
但那种力量失控，意识被疯狂吞噬的感觉，却无比清晰。
“我……”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当时，只是把力量借给了我。”
叶辰打断了她的话。
“最后一击，是我们一起完成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是我让你那么做的。”
赤瞳抬起头，红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叶辰的脸。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代表着她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选择相信他。
叶辰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
他害怕。
害怕赤瞳会因为‘恶鬼缠身’的力量而恐惧，从而抗拒，甚至封闭自己。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们的‘羁绊’，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
“我们得走了。”
叶辰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去哪？”
赤瞳问道，她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已经有了气力。
叶辰的视线，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残缺的星图，与那个地名。
“去抢东西。”
叶辰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个算不上轻松的笑容。
“去抢一块，能让我们活下去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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