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第四商业区，是一座沉默的巨兽。
废弃的广告牌在风中发出单调的吱呀声，像垂死者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混合着尘土与腐败的气息，刺入鼻腔。
“这里的‘气味’很杂。”
赤瞳的声音很低，融化在夜风里。
她半蹲在一栋大楼的天台上，红色的瞳孔像两点精准的激光，扫视着下方街道。
“密度太高了。”
叶辰没有看她，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虚拟地图上。
那些代表灵力单位的光点，已经不再移动。
它们汇集成一片浓稠的，几乎无法分辨个体单位的亮斑，将地图上的一座百货大楼彻底覆盖。
那里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热度。
十香在他身后，小声地咀嚼着一块从废弃便利店里找到的，已经发硬的能量棒。
她不关心下方的危险，只关心嘴里的食物是不是太难吃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含糊不清地问。
“下面有好吃的吗？”
“没有。”
叶辰回答。
“下面只有一群饿疯了的狼。”
他关闭了虚拟地图。
“我们的目标，是狼窝里的东西。”
他指着那座百货大楼。
“行动计划很简单。”
“赤瞳，你负责开路与警戒。”
“十香，你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三步以外的距离，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明白吗？”
赤瞳站起身，没有回答，只是调整了一下村雨在腰间的位置。
行动，就是她的回答。
十香把最后一口能量棒咽下去，拍了拍手。
“那……拿到东西以后，就有黄豆粉面包了吗？”
“有。”
叶辰做出承诺。
“只要你听话。”
“好！”
十香的紫眸亮了起来。
为了黄豆粉面包，她可以忍受暂时的安静。
百货大楼的侧门被撬开了，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
赤瞳像一滴水融入黑夜，瞬间消失在门后。
几秒钟后，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安全。”
叶辰拉着十香，紧随其后。
大楼内部的空气更加浑浊，充满了汗水，食物残渣还有另一种……能量的味道。
那是一种迥异于英灵体系的灵力，更加粗糙，狂野，带着一种原始的掠夺性。
过道里，几个穿着破旧战术背心的人靠墙坐着，手里拿着改装过的武器，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的身体周围，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有人的手臂上覆盖着岩石般的角质层。
有人的指尖，跳动着微弱的电火花。
这些人，就是系统提示里的“灵力拥有者”，或者说，是这个末日里觉醒了特殊能力的“异能者”。
赤瞳的身影贴着阴影移动，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的存在感，被压缩到了极致。
叶辰带着十香，跟在她开辟出的安全路线上。
十香好奇地看着那些异能者，她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力量，但那种力量让她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不纯净的食物。
“他们……”
她刚要开口，就被叶辰捂住了嘴。
叶辰对她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十香眨了眨眼，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一路向上，越往上层，遇到的异能者就越少，但每一个身上的能量波动也越强。
这里已经不像是一个临时据点。
更像一个等级分明的巢穴。
【警告：高能反应位于顶层。】
【‘次元碎片’的波动源头，锁定。】
系统提示在叶辰眼前刷新。
顶层，一个宽阔的奢侈品专柜区，大部分货架都被推到了一边，清出一片空地。
几十个异能者聚集在这里，神情狂热，围绕着空地中央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不规则的水晶碎片。
碎片只有巴掌大小，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彩色光华，每一次光芒的流转，都会让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扭曲。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碎片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记录着什么。
他看起来斯文，干净，与周围那些粗野的异能者格格不入。
“数据流很稳定，封印剥离进度百分之七十三。”
男人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楼层。
“再过十分钟，‘深渊’的馈赠就将降临。”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靠在角落里的，身影笼罩在斗篷里的女人，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征兆。
“谁在那里？”
女人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摩擦。
她没有看向叶辰他们藏身的方向，而是盯着一片空无一物的阴影。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几十道充满敌意的能量，瞬间锁定了那个角落。
叶辰的心脏骤停。
被发现了？
不。
不对。
赤瞳就潜伏在那个方向，她的气息遮断是完美的，不可能被这种方式发现。
“出来。”
斗篷女人又说了一句。
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干枯得像一段树枝。
她对着阴影，轻轻一握。
“啊！”
一声惨叫响起。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阴影中被硬生生拽了出来，摔在地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他身上同样有灵力波动，但很微弱。
他是一个想浑水摸鱼的独行者。
“处理掉。”
白大褂男人头也没抬，冷漠地命令道。
立刻有两个异能者走上前，拖着那个不断求饶的少年，走向了黑暗的角落。
很快，惨叫声戛然而止。
十香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抓紧了叶辰的衣角。
“他们……吃掉了他？”
她的认知里，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闭嘴。”
叶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能感觉到，十香的情绪正在失控。
她身上的灵力，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开始向外溢散。
那股纯净而庞大的力量，在这片混杂的能量场里，就像黑夜中的探照灯。
“嗯？”
那个斗篷女人再次抬起头。
这一次，她的头颅，精准地转向了叶辰他们藏身的，位于上一层楼的维修通道口。
“又有小老鼠。”
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糟了。
叶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赤瞳的身影已经从阴影中浮现，挡在了他和十香身前，村雨出鞘，刀锋上闪过一丝红芒。
暴露了。
“一个不错的刺客。”
斗篷女人评价道，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还有两个……一个普通人，一个……嗯？好纯粹的能量。”
她的注意力，越过赤瞳，落在了十香身上。
“一个完美的‘容器’。”
白大褂男人也终于抬起了头，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十香的方位，双眼放光。
“抓住她！”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活的！”
下一秒，至少有十几个异能者，咆哮着朝楼梯口冲来。
“我讨厌打架。”
十香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身上，紫色的水晶甲胄不受控制地浮现，强大的灵力波动让整个楼层都在震颤。
“杀了他们。”
赤瞳的指令更加简单。
她准备迎击。
“都别动！”
叶辰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一把将十香拽到身后，同时按住了赤瞳的肩膀。
“赤瞳，掩护！”
“十香，看着那个发光的水晶！”
叶辰的声音，清晰而急促。
“你不是想要黄豆粉面包吗？”
“那就是最大的面包！”
“用你最强的力量，打碎它！”
十香愣住了。
面包？
她顺着叶辰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块悬浮的【次元碎片】。
它在发光。
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某种甜点。
“打碎它，我们就能回家做面包！”
叶辰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混乱思绪的锁。
“面包！”
十香的眼中，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消失了，只剩下对食物最纯粹的执念。
她举起了手。
庞大的紫色灵力，在她手中汇聚成一把超过十米长的光之巨剑。
【鏖杀公（Sandalphon）】。
“住手！”
白大褂男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但已经晚了。
十香挥下了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沉默。
光芒过后，整个楼层被清空了一半。
墙壁，天花板，还有那些冲上来的异能者，连同那块【次元碎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个平整光滑的巨大缺口。
夜风从缺口倒灌进来，吹起了所有人的头发。
“走！”
叶辰拉起还在发愣的十香，对着赤瞳喊道。
赤瞳收刀入鞘，在他们身后断后。
楼下传来惊怒的吼声。
“情报……”
赤瞳提醒道。
在刚刚光芒爆发的瞬间，她看到那个白大褂男人的平板电脑被冲击波震飞了出去。
“拿到了。”
叶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那正是刚才的平板电脑。
混乱中，他抓住了唯一的机会。
三人从大楼的缺口处一跃而下，消失在下方的黑暗街道里。
许久之后，叶辰在一处安全的地下管道里，打开了那个平板。
大部分数据都已损坏。
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还算完好。
叶辰用系统的能力破解了它。
里面只有一个文档。
文档的标题，写着三个字。
【深渊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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