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逼仄的出租屋，空气比离开前更加凝滞。
黄毛青年那张混杂着惊恐与猥琐的脸，在叶辰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边赤瞳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也并未因为离开街道而消散。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屋子中央，右手依旧搭在村雨的刀柄上，似乎在回味那种被强行中断的、出鞘的冲动。
“为什么阻止我。”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任何疑问，只是一种冷漠的质询。
“那个男人，是威胁。”
“他不是威胁。”叶辰纠正道，他走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只是一个愚蠢的，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混混。”
“弱小的威胁，依旧是威胁。”赤瞳的逻辑简单而致命。“清除，是最有效率的解决方式。”
“在这里不行。”叶辰转过身，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这里，杀人是最大的罪。一旦动手，我们两个都会变成被整个世界追捕的‘敌人’。”
他看着赤瞳，尝试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到时候，别说肉串，连安稳的米饭都没有了。”
赤瞳那双红色的瞳孔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
叶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调出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光幕，在心中进行了一次快速的操作。
一个全新的数据条，出现在赤瞳的模板下方。
【羁绊值：1/100】
“你看。”叶辰抬起手，指向赤瞳的方向，虽然他知道对方看不见。
“我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东西，系统称之为‘羁绊’。”
“羁绊？”
赤瞳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那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们之间的信任度，或者说，默契度。”叶辰斟酌着用词。
“这个数值越高，我们之间的配合就越强，我能为你提供的能量支持也就越稳定。”
“最重要的是，”他加重了语气，“只有提升这个数值，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更好地活下去。”
赤瞳沉默了。
她似乎在用自己那套杀手的逻辑来解析“羁绊”的实用性。
良久，她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怎么提升？”
“共同行动，共同生活，共同……训练。”叶辰说出了最后一个词。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赤瞳的实力是一个宝藏，哪怕只是从她身上学到一点皮毛，对他F级的基础格待术来说，也是质的飞跃。
“训练？”
赤瞳的眼睛，第一次亮了起来。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领域。
“我没有武器。”叶辰摊开手。
赤瞳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把靠在墙角的，用来扫地的旧扫帚上。
【锵】。
她走过去，手腕一抖，扫帚头与木杆瞬间分离。
一根光滑的木棍，出现在她手中。
她掂了掂，似乎对这件临时的“武器”还算满意。
“可以。”
……
出租楼后方，有一片被废弃的空地，杂草丛生，堆满了建筑垃圾。
这里是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也是最理想的训练场。
“准备好了吗？”
叶辰摆出一个他从格斗教学视频里学来的，自以为标准的架势。
赤瞳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放松，手中的木棍自然下垂。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了。
叶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一股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啪！】
一声脆响。
木棍精准地敲在他的手腕上，一股酸麻感瞬间传遍全身，让他整条胳膊都失去了力气。
紧接着，棍子的另一端，已经轻飘飘地，点在了他的喉咙上。
冰冷。
致命。
如果那不是一根木棍，而是一把刀，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太慢了。”
赤瞳收回木棍，重新站回原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刚刚完成的，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挥击。
叶辰捂着手腕，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冷汗。
F级与Assassin之间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
“再来！”
他不信邪，调整呼吸，再次冲了上去。
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无论他从哪个角度进攻，赤-瞳总能后发先至，用最简洁、最有效的方式，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
手腕。
脚踝。
肋下。
肩膀。
每一击都控制着力道，却又恰好能让他感受到最清晰的疼痛。
空地里，只剩下木棍破空的声音，与叶辰压抑的闷哼声。
半小时后，叶辰瘫倒在地，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没有一处不痛。
他调出自己的个人面板。
【掌握技能：基础格斗术（F级）】
那个刺眼的F，没有任何变化。
他再看赤瞳的模板。
【羁绊值：1/100】
同样，一动不动。
“为什么……”
叶辰不解，他付出了汗水与疼痛，为什么系统毫无反应。
“你的动作，都是多余的。”
赤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为了发力而发力，为了格挡而格挡，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叶辰喘着粗气反问，“我的目的就是打倒你！”
“不。”赤瞳摇头，“你的目的是‘做出攻击的动作’，而不是‘击中我’。”
一句话，点醒了叶辰。
他回忆着自己刚才的每一次攻击，确实都流于形式，只是在模仿一个“打”的动作，却缺少了最核心的——意图。
就在他恍然大悟，准备爬起来再战的时候。
幽蓝色的光幕，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展开。
【警告：检测到宿主与英灵正在进行低效率的物理交互。】
【羁绊的建立，源于灵魂的共鸣，而非单纯的肢体接触或技能传授。】
【提升羁绊值，需要更高阶的情感链接，请宿主尝试理解、接纳、并真正走入英灵的内心世界。】
连续三条冰冷的系统提示，像三盆冷水，将叶辰从头浇到脚。
他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
系统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共同训练。
或者说，训练只是表象。
它真正需要的，是情感上的投入。
是信赖。
是接纳。
是将一个杀手，真正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叶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她握着木棍，身形纤细，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轮廓，却依旧无法驱散她身上那股与世界格格不出的孤寂。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错了。
他在算计如何提升羁绊值，如何学习战斗技巧，如何利用赤瞳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刷好感度、可以爆装备的顶级NPC。
却唯独忘了。
她是一个人。
一个被世界伤害，被至亲背叛，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需要被拯救的人。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打手。
他要的，是一个伙伴。
一个家人。
叶辰撑着酸痛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没有再去看那根木棍。
他对着赤瞳，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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