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出一道狭长的亮痕。
叶辰一夜未眠。
他坐在床沿，身体还残留着被抽空能量的虚弱感，而身边三米外，赤瞳正襟危坐，如同雕塑，整整一夜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手中的村雨，归鞘，却并未离手。
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因为她的存在，仿佛变成了一处危机四伏的战场。
空气中凝固的，是危险与未知。
“饿。”
一个字，打破了长久的死寂。
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叶辰侧过头，看到赤瞳那双红色的眼瞳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那里面没有询问，只有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需求。
他苦笑了一下。
“家里只有米。”
“好。”
赤瞳的回答干脆利落。
叶辰起身，走向那个老旧的电饭煲。
他的钱包里，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连买一包榨菜都显得奢侈。
淘米，放水，按下开关。
【嘀】的一声，电饭煲上亮起了昏黄的指示灯。
赤瞳的视线，从叶辰身上，转移到了那个正在运作的铁盒子上。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对她而言，热腾腾的米饭，或许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具吸引力。
等待米饭的时间里，叶辰必须解决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他指了指赤瞳身上的黑色水手服。
“这身衣服，在这里太显眼了。”
“任务着装。”
赤瞳回答。
“现在没有任务。”
叶辰打开那唯一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变形的T恤与校服。
“你得换上这个。”
他挑了一件还算干净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递过去。
赤瞳接过衣服，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战斗服，没有立刻动作。
“在这里，所有人都这么穿。”
叶辰补充道。
“会妨碍战斗。”
“在这里，不需要战斗。”
叶辰一字一句地强调。
“至少，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会战斗。”
赤瞳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解析他话语中的逻辑。
最终，她拿着衣服，走进了那个狭窄的、连转身都困难的卫生间。
片刻后，她走了出来。
宽大的T恤套在她纤细的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裤腿也长了一截。
那股凌厉的杀气，被这身随意的装束冲淡了许多，让她看起来，终于有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除了她依然固执地将妖刀村雨抱在怀里。
叶辰没有再强求。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饭熟了。
叶辰盛了两碗米饭，没有菜，就是纯粹的白饭。
他将其中一碗递给赤瞳。
赤瞳接过碗，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看着叶辰。
“你不吃吗？”
“我等下吃。”
叶辰将自己的那碗推到她面前。
“你先吃饱。”
赤瞳不再多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的动作很快，但不粗鲁，每一口都精准地送入嘴里，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那是一种源于长期饥饿，又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养成的习惯。
看着她，叶辰感觉自己那因为能量枯竭而产生的饥饿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他必须带她出去。
让她看看这个世界，也让自己找到赚取能量的门路。
“吃完，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
“带你看看，‘家’外面的世界。”
……
推开出租屋的门，走下阴暗的楼梯，外界的喧嚣扑面而来。
汽车的鸣笛，商贩的叫卖，行人的说笑。
无数驳杂的声音汇聚成信息的洪流，冲刷着赤瞳的感官。
她下意识地站定，身体微微紧绷，那双红色的眼瞳快速扫视着周围每一个移动的物体，评估着潜在的威胁。
对她来说，人群，往往比丛林更危险。
叶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走在了她的左前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了一小部分拥挤的人流。
赤瞳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
走在街上，赤瞳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戒备与困惑。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铁盒子会自己移动。
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们会对着一块发光的板子说话。
但有一种东西，是共通的。
当路过一个烤肉串的摊位时，那股混杂着孜然与烤肉的焦香气味，精准地捕捉了她的嗅觉。
赤瞳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烤架上那些滋滋冒油的肉串上。
叶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了然。
“想吃吗？”
赤瞳没有回答，但她的喉咙，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叶辰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
他走到摊位前。
“老板，来一串里脊肉。”
“好嘞！”
肉串递到赤瞳面前时，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她只是看着叶辰。
“给我的？”
“嗯。”
叶辰把竹签塞进她手里。
“尝尝。”
赤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肉的焦香，酱料的咸甜，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炸开。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而又纯粹的美味。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紧接着，她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整串肉解决掉。
吃完后，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将那根光秃秃的竹签，递还给叶辰。
“还有吗？”
“……”
叶辰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钱不够了。”
赤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肉眼可见的失望。
“走吧，以后带你吃更好吃的。”
叶辰半是安慰，半是承诺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小妹妹，一个人啊？跟哥哥走，想吃多少肉串都管够。”
一个染着黄毛、穿着花衬衫的青年，斜靠在墙上，正对着赤瞳，露出一副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叶辰的眉头，瞬间皱起。
他刚想开口，却感到身边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
一股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赤瞳转过头，那双红色的眼瞳，死死地锁定了那个黄毛青年。
在她的世界观里，这种挑衅，等同于宣战。
而对于敌人，处理方式只有一种。
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村雨的刀柄。
【锵】。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刀，出鞘了一寸。
那一瞬间，黄毛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虽然看不见刀，却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别动！”
叶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闪电般出手，不是攻向黄毛，而是用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赤瞳握刀的手。
另一只手，则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是敌人。”
他贴在她的耳边，用最快的速度说道。
“只是一个……白痴。”
温热的掌心，覆盖了冰冷的视线。
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气，被强行中断。
赤瞳的身体，僵硬地停在原地。
她的手，还搭在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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