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被劫的地点在香城北面,距离很近。听到枪声后,香城据点的伪军立刻出动,沿着大路绕过两座山坡,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傻了眼:四辆大车完好无损,马匹也没受伤,但车上的粮食全没了。地上躺着十多具伪军尸体,还有十几个伤兵哭嚎着喊救命。西面山坡早已看不到人影,游击队背着面粉钻进了山林。伤兵们嚷嚷着说游击队人多得很,足有上百号,黑压压一片,还有八路军主力,个个枪法准、猛如虎,打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来了八路军主力?”伪军们追了一阵就撤了回来。连游击队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八路军主力?他们不过是装装样子,再追下去小命都保不住。
消息传到鬼子指挥部,小林龟山把马大炮叫来,连着扇了他十几个耳光。马大炮只觉得双眼直冒金星,嘴角流出血来,却不敢动弹一下。
小林龟山正憋着火没处发呢。他费了好几天心思,信誓旦旦要踏平山林,让这里人畜不留、寸草不生,可没想到八路军开始四处出击,尤其是齐县告急,旅团被迫下令驰援,安平驻军也被抽调兵力去增援齐县。“狩猎行动”就这么被终止了,旅团的一纸命令,像一泡尿浇灭了他心头的火。
冥冥中,小林龟山觉得这是八路军的围魏救赵之计,于是他告知前往齐县增援的中队长野田,让他和保安营不要间隔太远,必须保持随时能接触的距离。
事实证明,小林龟山的猜测是对的。当天夜里,两个保安大队距离齐县县城还有十五里地时,遭到了八路军的偷袭。一个保安大队有三百人,两个大队就是六百人,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就全垮了。等增援的鬼子赶到时,只见遍地都是尸体,幸存的伪军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像是见了鬼似的被吓傻了。
小林龟山听说后怒火中烧:就算是六百只羊,八路军也得捉上一天一夜吧?可这才短短二十分钟,武器全落到了八路军手里。
不仅伪军被打垮,增援的另一个鬼子中队也遭到袭击,被击溃了。八路军的火力可不弱,甚至动用了迫击炮——这肯定是八路军115师的主力团。
但第二天,就算航空兵联队连续出动八架飞机,也没找到八路军的踪影。后来情报分析,确实是115师主力团,打完仗就立即撤出齐县,返回了一百五十里外的驻地。蒙山军分区的所有兵力也迅速撤回山内,和日军脱离了接触。
“好一个围点打援的战术!”小林龟山觉得蒙山八路军的打法和夫子山游击队很像,好像是师出同门。这几天,他面壁思过,苦思冥想,打算制定新的战法。他让尹子林找来《孙子兵法》,要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翻译。之前他学过,但担心翻译有误,所以要学习原版,从头学起。他就不信,凭借优势火力的日军斗不过衣衫褴褛、连饭都吃不饱的游击队。
可新战法还没研究出来,粮食又被劫了,还听说来了八路军主力。小林龟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双手握拳,发出沉闷的吼声。
找不到游击队,他就把气撒在马大炮身上。巴掌扇在马大炮脸上,像鞭炮一样脆响,没几下,马大炮的嘴角就流出血来。一旁的尹子林装作吓得弯腰低头,不敢直视。这几天他特别乖巧,天天陪着小林龟山,端茶倒水,十分殷勤,还努力帮小林龟山翻译《孙子兵法》,一个字都不敢译错。
他必须装成铁杆汉奸,才能继续赢得小林龟山的信任。根据伤兵的描述,尹子林也“如实”说:“之前扫荡卓有成效,所以八路军才派出主力来帮着重建游击队。”小林龟山对此非常认可,心里既得意又遗憾。
他觉得自己的“狩猎行动”计划是对的,已经给了游击队沉重打击,只是旅团司令部没分析好情势,着急增援齐县,才功亏一篑。要是夫子山成了无人区,八路军就不会派人来重建游击队,安平县的“毒疮”也就能彻底清除了。
就像台儿庄失利时,他手下的士兵损失殆尽,当时他觉得无能为力、江郎才尽,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他的错,是上峰指挥失误。而且,倒在他面前的国军尸山血海,也算是对得起战死的日军士兵了。
没能杀光山林里的人,一些汉奸侥幸逃生。即便县委镇压了一批,但还有脑残汉奸心存侥幸,觉得日军不会杀他们,还会给他们好处,于是尽心伺候着小林龟山。
以往小林龟山心情不好时,一顿美食美酒就能让他重拾“人生巅峰”的感觉。今天,他又踌躇满志,觉得老马做的菜好酒也好,人生得意须尽欢。
兴头上,小林龟山想试探一下属下,说不定集思广益能让作战计划更完美,一举成功。他举起酒杯,先问尹子林:“尹桑,如何剿灭游击队,你有什么高见?”
这几天小林龟山一直盯着山林地图看,还标注了些什么,尹子林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眨了眨眼,小心地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林龟山猛地放下酒杯:“尹桑的意思是?”
“他们偷袭我们,我们也可以偷袭他们。当然,我是门外汉,打仗的事您是老师,属下不敢班门弄斧。”尹子林越说越谦虚,语气也更加恭维。
小林龟山不由得挑起眉毛,赞赏地看着尹子林。他的毒计正是偷袭孟庄、曹庄或小湾中的一个村子,把全村男女老少抓起来拉到山外,限定时日集中活埋。这样游击队肯定会来救,就能引蛇出洞、围而歼之。他哈哈大笑:“尹桑,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你已经说对一半了,还这么谦虚——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举起酒杯,老马亲自端上九转大肠。这是小林龟山最喜欢的菜,每次端上来,他都要赏老马一杯酒。这次老马做得相当不错,大肠颜色红润透亮,吃起来肥而不腻,甜、酸、辣、咸五味俱全。
小林龟山心情大好,立刻让人给老马倒酒。老马双手捧杯,一口喝完,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要不是今天人多,小林龟山肯定会让老马坐下一起喝。他这么厚待老马,也是出于小心——老马是和他近距离接触的人,尤其负责伺候吃喝,要是被八路军买通,在饭菜里下药,肯定能要了他的命。
老马放下酒杯走了。小林龟山立刻说出自己的计划,尹子林马上拍手叫好,还提醒说:“最好夜袭,打他们个毫无防备,这事必须高度保密,万一泄露,那帮游击队又该反过来打皇军的伏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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